看过部法国电影,这些年来一直在反刍咀嚼。

  情节很简单,可以说是没有:某人去理发,那美丽的女理发师让他一见钟情。此后数日身不由己,天天上那儿去理发。那女的也爱上了他,两人喜结连理。

  婚后那男的什么也不做,天天坐在理发室里,一边听着他喜爱的印度音乐,一边看他妻子给顾客理发,怎么也看不够。女的也时时回首凝目,相顾一笑,满室生春。就在这如胶似漆的热恋之中,一日大雷雨,顾客绝迹。那女的泪流满面,把男的拥在怀里,疯一般地亲吻,就在那理发室里和他作爱,完了便冲出门去,泪流满面地跑出小镇,跳进为风暴席卷的怒海中自杀了。

  死后那男的仍然日日痴坐在理发室里,听着印度音乐,凝眸望着理发椅,仿佛妻子不曾离开他一样。一个顾客进来理发,问那男的:理发师不在?男的答道:在,她有点事刚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于是那顾客便坐了下来。两人相对无言,只有印度乐曲在室内回响。镜头从顶上垂直地拍下来,俯视着两个无语对坐的男人,越拉越高,电影也就结束了。

  这电影让我觉得太过莫名其妙:好端端地干嘛去死呢?要许久后我才回过味来:日盈乃昃,月满则亏,花繁即谢,潮涨随落,再炽烈的爱情,迟早也会褪色萎谢。唯其爱得过于炽烈,过于深沉,过于美满,才希望时钟就此凝固在人生最美好的那一瞬,让自己留在情郎心中的姣好形像永不被白发与皱纹侵蚀,让自己的浓情蜜意永不因琐屑的反目龃龉而变酸。而要让这爱情化为永恒,唯一的方式便是在最高潮时拉断生命的经纬,投身怒海,让甜美永久冻结在那一瞬间。

  这当然不是一般人能作出来的事,所以观众才会大惑不解。可惜,影片以荒诞的方式述说的人生哲理是过于真实了,简直到了残忍的地步。

  爱流动如清风,缥缈如幻影,想追求持久的爱,就如同捕风捉影,想将它们固定在罐头中永久保鲜一般不着边际。因此,最可靠、最真实、最永恒的爱,或许还是那种从无机缘倾吐情愫,匆匆一面,就此再不相逢的瞬间两心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