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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网友投稿：一个注册会计师的自白-----郑百文--内控失误与外部监督名存实亡下的悲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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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投稿：一个注册会计师的自白-----郑百文--内控失误与外部监督名存实亡下的悲剧（一）

狼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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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网友投稿：一个注册会计师的自白-----郑百文--内控失误与外部监督名存实亡下的悲剧（一） (1992 reads) 时间: 2003-9-26 周五, 11:40

作者：狼协在海归商务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这是一个朋友给我的email让我贴到龟坛上的。我猜他是不会将附录的excel 表格贴到论坛上－－因为我也不会。我用frontpage 转换的结果，表格虽然也可以出来，好像不是很满意，有点走样。老狼懒得动那样的脑筋，所以有哪位网友知道窍门，请赐教。我再贴第二部分时再将表格附上。谢谢。

一个注册会计师的自白-----郑百文--内控失误与外部监督名存实亡下的悲剧

梅亚鸥

简介：本文作者数年前，辞去在一家五大会计师事务所的工作，出国留学攻读MBA。在网上看到郑百文事件的有关报道。根据过去的经验，细读年报后，作者发现不少新华社专文未涉及到的公司内部财务细节。作者认为郑百文内部的控制问题是导致公司破败的关键，而此类问题实际上在国有企业改制上市公司中是较为普遍存在的。这些问题在新闻报道的细节上一一暴露无遗。此外中国放任的外部商业环境未能及时发现问题，约束公司的管理层，以至问题日积月累，形成现在的巨额亏损的尴尬局面。本文引用的数据均出于郑百文的年报，巨潮资讯网及其他公开发表的资料。作者引用时会加以标注，以求严谨。本文也试图分析一些对郑百文事件似是而非的解释，仅为一家之言，欢迎读者批评指正。为分析数据方便，数字后加上的m 代表“百万人民币”。

第一部份内控匮乏

“正如公司员工所讲，......，公司重大决策全凭几个人说了算，100多个银行帐户中巨额资金流向不明；”
----<<21000>> 2000年11月26日全景网络证券时报

“由于贵公司缺乏可信赖的内部控制制度，会计核算方法具有较大的随意性，严重影响贵公司 2000 年度会计报表的反映”
-----天健会计师事务所有限公司， 2000 审计报告，

郑百文是一个批发商，其业务很简单，会计的复杂程度也低。它没有复杂的生产过程，也没有复杂的研究开发及费用问题，成本计算简单易行。销售认定也简单，没有大型机械制造业的长期合同及分期付款问题。批发商比起大型零售商更幸运，前者的存货保持单位(SKU) 要少的多，因此存货管理上更容易些 (eg.在美国，连锁大型超市其一家普通的分店的SKU在2万到3万之间)。商业企业(包括批发，零售行业)管理的秘诀有三项：

1) 严格控制营运资金(即流动资产与流动负债的差额，而流动资产中最重要的是应收帐款，存货与现金，而流动负债中最重要的是应付帐款。) 与现金流。
2) 加快存货周转。
3) 成本控制。
(ROI = profit margin x Asset turnover-- while the main asset is inventory).

大型企业一般都用职能+直线的组织结构，由直线部门(eg. 生产部门)负责主要的增值活动，而由其他专业职能部门(eg. 会计, 人事)为直线部门提供专业服务。其目的有两个：1 )专业分工，以提高效率。2) 把业务划分成几段，分由各部门不同的人执行，达到相互稽查，相互监督的目的。内控的一个总原则：一项企业的对外交易，不能交由一个人从头到尾完成。企业内标准化的运作程序也用于取代领导人的人治，让经理从杂务中脱离出去，关注更重要的事务。会计部门设计的统计及会计控制系统是企业管理的基础。没有可靠的数据，“科学决策”，“凭才用人”都是白搭。

<<焦点透视：郑百文神话破灭生死两难>>( 2000年10月31日，北京青年报 ) 披露公司系包装上市，一直有做假帐历史。所以由此产生的损益表，资产负债表必须谨慎使用。虽然1998会计准则才要求准备现金流量表，郑百文的会计人员1998年是第一次编制此表，外加公司的会计信息系统也难以信赖，所以难免有错。但由于现金流量是以实收实付为记帐基础，难以用会计方法操纵，所以常是问题企业的指示器。

1. 现金与资本支出上的失控

郑百文把1998年的困境归因于当年的彩电价格战，以及全国性的扩张过快。但价格战只导致了1998年156m的“批发业务造成的现金减少”(占当年“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减值”的25.6%)，而1998年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实际下降了609m，主业亏损不是关键(见附表2)。而公司1998年配股就圈到了现金140m，足以补批发业务造成的现金亏损了。注意附表2两笔大额支出：

1) 支付的其他与经营活动有关的现金，106m。
2) 支付的其他与投资活动有关的现金，272m。(占1998年现金亏损总额44%，见附表2)。

1) 一般与损益表上的“营业费用”，“管理费用”，“销售费用”有关，106m ( 与销售收入比为 3。1%)。说明公司在成本管理上已经有问题了。批发行业是个低毛利行业，要想赚钱有净利润，就不能大手大脚。

2) 是一个很神秘的科目。请注意，这不是正常的对其它企业的股权投资，此类现金流出应在“权益性投资所支付的现金”中列示(1998， 18m，见附表1)，也不是对各地子公司的投资支出，因为所用的是集团合并现金流量表，集团内的现金对流相互抵消。唯一合理的解释：“据了解，郑百文上市募集的资金数以亿计地被公司领导以投资、合作为名拆借、挪用出去，总计10多家公司拆借的近2亿元资金不仅至今有去无归，还使郑百文陷入了一桩又一桩追款讨债的官司中。”( <<焦点透视：郑百文神话破灭生死两难>>，以下简称<<焦点透视>> 一文，2000年10月31日北京青年报 )。

但<<焦点透视>> 一文有一个不对的地方：公司1996年上市未募集现金。1988年股份制试点，最早发股获取现金是在1992，以后是在1998年下半年配股圈了155m，(数字来自1998年年报，155m 是已扣除发行费用的，但现金流量表上1998年的数字是140m ，有趣有趣)。所以配股圈来的钱根本不够郑百文乱拆借用的。相当一部分现金来自银行借款。请注意，1999年现金流量表上“支付的其他与投资活动有关的现金”为0，说明公司领导层在1999年已意识到了自己埋下了祸根，有所收敛了。

问题是公司的内控在何处呢？在一个成熟的企业，对外投资属于重大资本性支出，经理层无权决定，应报董事会批准，董事会可以下设专门的资本性支出审核委员会，对对外投资的项目的预期收益、风险进行科学评估，评估的数据应来自下属各职能部门，以防止委员会成员创造性的“发明”数据，做拍脑门性决策。项目审批应有全公司统一而又透明的标准，比如贴现现金流、投资回收期等等，以避免正常的集体决策变成政治斗争。投资批准后具体现金的调动应由被授权的下属职能部门来操作，以免领导同志又决策又碰现金的，结果对外投资投到他们自己的瑞士银行帐户上去。对于业务活动分散在全国各地的企业，如组织机构采用分权化(decentralization)原则，则分部也有资本决策权，但应有限额，超出一定数量必须报总部批准。这样官僚程序是繁了些，但总比完全失控，一个分部失误导致全公司破产好。当然这只是个极为简化的内控程序的描述。从网上对郑百文的报道来看郑百文投出事关企业存亡的上亿现金，似乎是没有任何标准化程序控制的。

2.公司同一城市机构的现金管理：

企业的大部份现金一般都存在银行。一种常见的控制方式就是与银行的定期对帐，在这一最最基本的控制程序上，不同所有制企业都较重视，月末与银行间的对帐也应是家常便饭。一般企业支票、印鉴保存人与有权签发人是分开的。有权签发人在一个企业中是有限的，而且还有额度的逐级控制。但奇怪的是郑百文这种最基本的管理上也会有麻烦：据1999年报的审计报告披露，“公司在郑州市城市合作银行有大额定期存款本金3972万元(约40m)，应计利息594万元，合计4，566万元，存款到期日为1995年12月25日，直到1999年12月31日公司仍无法取回这笔巨款。”都四年了，也没见郑百文采取诉讼行动，公司年报附注也没讲清到底是谁的责任。审计人员的分析：未能获得必要的审计证据对该存款的性质予以证实，也无法确认其损失。如果郑百文郑州总部月月与银行对帐，这个问题上市之前应该就已经被发现了。一种解释是这笔存款根本就不存在。第二种解释是银行方面的问题。第三种解释是百文公司内部有人浑水摸鱼，钱早已“人间蒸发”了。但这可是4，566万的现金，占其1998年配股所获现金(以155m为基数)的29%！通读郑百文的年报，给人的感觉是这家公司根本就不缺现金，营运资金如果管理的好，并没有配股的必要。

郑百文身上的问题事实上在不少国企改制上市公司身上都有。他们真的短缺现金吗？作者目睹某上市公司从资本市场上筹得了一亿人民币，结果交给自己的证券承销商搞“委托投资”(现在流行叫“资产管理”)。全国人大副委员长成思危引用人大报告指出公司上市两年后改变募集资金使用方向的高达四成，说明将近40%的上市公司，现金并没有用在所谓的项目上。以前报纸上认为国有企业负债沉重，流动资金不足，通过发股上市，1)不仅能改造企业管理机构，2)也能提供流动资金，通过输血达到汇集社会游资带动行业发展，进而整个国民经济。

是的，美国就是最好的例子。1840-1890年间的铁路大发展主要归功于成长中的资本市场。1840年之前，美国尚无铁路，铁路技术也来自欧洲。但到1893年，市值超过一亿美元(请注意，是1893年时的一亿美元)的铁路公司总里程已达118,055英里，折合190，069公里。(资料来源：S.F.Van Oss, "American Railroads as Investments(N.Y.1893).) (而“中国到2000年末，全国铁路总营业里程将达到6.8万公里，比“八五”期末增加6000公里”，资料来源：华声报，2000年10月12日)。铁路建设需要初期投入大量现金，几个企业家难以用自身资金满足这一需求，银行也不愿支持这种高风险项目，只能通过向社会公众发股的方式筹集现金。铁路大发展在19世纪的美国推动了大量相关行业， eg. 钢铁、机械制造业的发展。为美国经济几十年的发展打下了基础。(纽约战胜波士顿，成为美国全国性金融中心完全得益于铁路公司的融资需求)。铁路公司在管理上的革新也为大量新行业所借鉴。

这就是资本市场的威力。

但是以输血做比喻，也要求吸收血液养份的是正常的细胞，而不是基因(好比内部体制)有缺陷的癌细胞(坏公司)。否则资本市场只会帮助癌细胞加速成长，最后成为威胁地方乃至全国经济的毒瘤。资本市场、银行都给郑百文输血了，前者155m，后者2100m(以2000年报上短期借款余额为参考数，实际不止这些)。没上市之前，郑百文如果垮了，对商品流通领域的信用链损伤还较小，但现在可就不一样了。地方政府、证监会多少是被逼进墙角来接受资产重组这条出路的。当初看到国有商业银行对企业制约不强，而从美国进口的有关“证券市场优化资源配置”的理论，是寄望于资本市场来惩罚约束经理人。现在看来“橘生淮南为桔，橘生淮北则为枳”，实践起来也不易。

其实资本市场不过是让资金供应方与需求方见面的一种方式，美国、英国是证券市场搞得最为成功的国家。(全球4大金融中心，一个是纽约，一个是伦敦，一个是香港，还有东京)。但是法、德也是成功的工业化国家，其证券市场并不发达(20世纪90年代德国的资本市场发展很快，但传统上间接融资仍为主)。但德、法的企业融资主要依靠自己的银行，企业也发展起来了，也有象拜尔(Bayer)、巴斯夫(BASF)这样的大企业。德国模式10年前还为美国一些著名学者所大力赞扬。怎样融资不是企业成功的关键。当一个国家的企业内的“基因”有问题时，不管通过哪种渠道融资，都会长成吸附在大动脉上的毒瘤。

作者：狼协在海归商务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上一次由狼协于2008-2-12 周二, 13:21修改，总共修改了2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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