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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四种感情－－重读＜洗澡＞有感 (1822 reads) 作者: 容,

时间: 2006-2-14 周二,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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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容在海归茶馆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出外采访，习惯性从书架上抽本书带着，怕等得无聊时有事干。许久没摸中文书，正好看到杨绛的＜洗澡＞，心中忽一动，就是它了。看过的书，大致情节都是清楚的，所以只捡自己原来喜爱的人物和章节翻。杨先生在这本书里刻画了七、八个知识分子，她的主旨自然是反映在那样一个时代背景下，人性善恶及其有意识无意识的异化与扭曲。而我喜欢的却是在那污糟一团中的亮点，即许彦成和姚宓的情感发展线。

许姚二人最早的互相倾慕是从学问为人开始的。

他（即许彦成）从图书室回来，先是向丽琳（许妻）惊讶“那管书的人”（即姚宓）找书神速。后来又钦佩“那管书的人”好像什么书都看过，后来又惋惜“那管书的人”只不过中学毕业，家境不好，没读完大学。他惊诧说：“可是她不但英文好，还懂法文。图书室里的借书规则，都是她写的，工楷的毛笔字，非常秀丽。”

许甚至没注意到姚的长相，

“美？”彦成想了半天。“她天天穿一套灰布制服，像个三十岁的人——不是人老，是样子老；看着也满顺眼的，不过我没细看。”

“美吗？我没想过。”彦成讲的是老实话。可是他仔细一想，觉得丽琳说得不错。
姚宓的脸色不惹眼，可是相貌的确耐看，看了想再看看。她身材比丽琳的小一圈而柔软；眼神很静，像清湛的潭水；眉毛清秀，额角的软发像小儿的胎发；嘴角和下颌很美很甜。她皮肤是浅米色，非常细腻。

姚宓对许彦成呢？

姚宓不知为什么，忙着想把她调工作的事告诉许彦成先生，听听他的意见，并请教怎样订她的工作计划。她觉得许先生会帮她出主意。他不像别的专家老先生使她有戒心。那位留法多年的朱千里最讨厌，叼着个烟斗，嬉皮赖脸，常爱对她卖弄句法文，又喜欢动手动脚。丁宝桂先生倚老卖老，有时拍拍她的肩膀，或拍拍她的脑袋，她倒也罢了， \"丁老伯”究竟是看着她长大的。朱千里有一次在她手背上抚摸了一下。她立刻沉下脸，抽回后在自己衣背上擦了两下。朱千里以后不敢再冒昧，可是尽管姚宓对他冷若冰霜，他的嬉皮赖脸总改不掉。余楠先生看似严肃，却会眼角一扫，好像把她整个人摄入眼底。只要看他对姜敏拉手不放的丑相，或者对“标准美人”毕恭毕敬的丑相，姚宓怀疑他是十足的假道学。许先生不一样。他眼睛里没有那副馋相。

他们两人的交往更多是精神上的，

许先生曾探问姚宓的学历，对她深表同情，偶尔也考考她，或教教她。姚宓觉得许先生有学问，而许先生也欣赏姚宓读书不少，悟性很好。许先生常到图书室来翻书或借书，姚宓曾请他到她父亲的藏书室去看书。他们偶尔谈论作家和作品，两人很说得来；人丛里有时遇遥相见，他会眼神一亮，和她打个招呼。

接下来是更多的相知、会心，经历相约、弃约，委婉曲折、几经回避、欲说还休的若干回合，最后“发乎情而止于礼”，竟持盈而守，没有往下滑。

许姚二人由性灵相通，进而惺惺相惜，最后知心传情，其间关系远非普通异性友谊或手足亲情可比，但又知不可为而相约克制，维持了某种比爱情少一点，比友情多一点，又不同于亲情的第四种感情。

史家陈寅恪先生论情为何物，有高下五层之分：一、情之最上者，世无其人，悬空设想，而甘为之死，如＜牡丹亭＞之杜丽娘是也；二、与其人交识有素，而未尝共衾枕者次之，如宝黛等是也；三、曾一度枕席，而永久纪念不忘，如司棋与潘又安是也；四、为夫妇而终身无外遇者；五、最下者，随处接合，惟欲是图，而无所谓情矣。

如以此论衡许、姚二人之情，理当居于第二层吧。第一遍读时为他们可惜，第二遍再读时已能理解。现在再看，竟是最美的结局。

作者：容在海归茶馆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上一次由容于2006-2-15 周三, 04:32修改，总共修改了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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