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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LUE1投稿作品——《八十年后回故乡》 (4776 reads) 作者: 卜鹰, 来自: 北纬34.3度的一点

时间: 2006-11-04 周六,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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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卜鹰在海归文集候选文章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我的籍贯地一直是父亲告诉我的,我没去过,我父亲也没去过.祖父在我父亲6岁时就去世了,去世前只告诉了他故乡的名字.

我父亲从南半球跑到北半球来,但是没去过这个地方.我从东半球去西半球,还是没去过这个地方.
前几天，临时出现一个出差的机会.电话里,告诉我一串要去的地方的名字,其中一个.竟然是我父亲在籍贯一栏里填写了一生,我填写了半生的那个名字.
我什么也没说,马上就起飞了.

距离我祖父离开那里,已经80年了.

以前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对一个没有见过的故乡,居然也是有感情的.对自己从未谋面的祖父也有这样的好奇,

当我突然地看到湛蓝海湾的时候,忍不住想,祖父他,在20岁上下的时候，就是从这里出海下南洋的吧?
看到云雾缭绕的如黛山峰,我也想,我父亲曾经说过的,祖父说我们那里的华南虎可能也住过这里?
甚至看着走在街道上的人们,我都在想,我祖父就长得是这个样子吗?我要是在这里出生长大,也是这个样子吗?

其实不用问,来接我们的司机，见面就问我,你是我们这地方的人吧? 我忍着高兴,问,为什么,他说，你长的就是我们这里人的样子啊...

我没见过祖父,但是见过祖父的朋友.当时我们是在印尼.那老先生请我门住在他家里,说是自己明后天要做个手术,家人去陪.反正房子里也没人.临去住院,他问我,有没有回去故乡过,我说没.他半天没说话.很失望的样子,似乎是很想听点故乡的消息.

后来,第二天，他没回来,手术中就没有了.他问我的样子,我当时没觉得,其实一直记得.当我看着故乡的青山绿水的时候,又看到了他的样子.那里真的很美,那种妩媚和舒适的感受是无法言说的,我开始知道,自己很荣幸,亲眼看到了他们心中最美丽的地方.

其实我是去别人的家.一个陌生人的家拍摄一个小片段.那家人很客气.客气得让我不觉得自己是当地人,当然,我本来也不能算.我告诉他我故乡的具体村名,他们说,不知道啊...

那家人很有意思，竟然有8个小孩，据说这个地方的人是很喜欢要很多小孩的。不分男女都要。他们的房子很大很漂亮。采光通风都是一流。正怀着第九个小孩的女主人看起来仍然很漂亮。带着两个女佣，伺候着一个老婆婆，安静温婉地，同时手脚不停地工作着，地板很亮，家具很干净，8个小孩,都是干净整齐,家教良好的样子.,整个房子里没有什么声音.气氛甚至是悠闲的.给人很强的家庭感. 让我想起英国来,呵呵.

我们一进门,工夫茶就递上来了.(很可笑的,我从来没喝过工夫茶)完全是全套的茶道.不过，这是他们正常的生活的一部分,一丝不苟的仪式般的举动是他们每天必行的事情.是天经地义的生活内容. 他们可能没有感到我所感觉到的美感,但是这正是因为他们是这种传统的一部分,而我却是观众.

荔枝林和桂圆林里的红色房屋，山腰云雾中看不清的茶园，小溪里的水牛和白鹭。。。关于南国的美好意境，那些诗词歌赋中的美好意境都在眼前的时候，你时刻意识到这个地方和你存在着血脉的联系，它们就特别地令人感到珍贵。你会开始知道自己并不是白手起家，一无所有，你会觉得高兴，心里有个什么地方觉得被充实了，起码我是这样感觉的。

可惜的是，我并没有亲人在那里，我想。或者，即使有，我们也只会擦肩而过。

不过，生活自有它的补偿。因为在英国的生活，我有了在五湖四海的朋友。这里，也有一个。我拨通了电话，他说，姐，我来接你。一辆越野的吉普呼啸而来。带我直奔荔枝林的深处，他们的家。他对我说；我终于带了第一个英国认识的朋友到家里做客了！

他说，你看我家门口的江是不是比泰晤士河要宽？我说是。他说，对了，这也是你家门口的江。我笑了，是啊，我家门口的江。

说来有意思，这里的青山碧水总让我想起霍元甲里的歌词：“江山秀丽，叠彩峰岭”，但那歌曲的名字却是叫《万里长城永不倒》。其实，这个地方，距离塞外的风沙，距离巍峨的长城很远很远。长城是他们想象的一个标志。而且，我在这里的街头的用语里，也看到好几次“责任重于泰山”之类的词语。泰山的样子，在这个地方想起来，恐怕也很难想的很确切。他们似乎愿意把自己的思绪和千万里外的北方相连。连《我的中国心》也是唱“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这些地方的人对故国的概念其实是与中原文化连为一体的。他们准确地记载自己的村庄和宗谱，但也一向是长江长城的主人。

此时，不用人教育我，我自己就很崇拜中华文化的凝聚力。

不过，各个地方还是不一样的。他们摆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其中有蜂蛹和蛇。蜂蛹还好，蛇这个东西，特别是，用火锅涮蛇皮，对我真是一个考验。如果可以的话，我是不打算尝试的。总不能因为我的爷爷大概吃过这个东西，我就要吃啊。看大家都吃得那么香，一点不夸张地说，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幸亏，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做的精细极了，我就不描述了，省得深更半夜地勾谗虫。

因为要去的一个景点关门了，我的朋友和他的妹妹带我到故乡最大的寺院里去。我想这是天意。我是应该来谢一谢冥冥中的神灵了。

弯弯的屋顶，夸张艳丽的屋檐装饰，让我想起了动画片大闹天宫里面孙悟空变的那个寺庙，原来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地方！很多很多的馒头，是真的馒头被插成一个半人高的山，供奉在神殿前。甚至还有腌好了整坛的蔬菜。可能吧，可能我祖父在离乡背井前曾经拜过这里，我想。于是，我拜下去，告诉神灵：在80年以后，我们终于回到了故乡。

作者：卜鹰在海归文集候选文章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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