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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聊] 蓝色夏威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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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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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衔: 海归中将
声望: 院士
加入时间: 2006/01/19
文章: 4007
海归分: 46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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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泡泡 在 海归茶馆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因为偶然的原因，今天我回到waikiki。这里大部分地方都有wifi，因此我在一间咖啡馆买了一杯冰茶，然后穿过 Surfer Moana 酒店的前厅，在面向大海的回廊上挑了一张台子坐下，把电脑打开，联网，打算工作一会儿。
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耳朵听见几个游客从旅馆大厅走出来，他们立刻对着海景大惊小怪地起来，发出种种惊叹词，同时毫无节制地接连按下相机快门。所有的游客都一样，他们肯定会带走一大批其实每一张都相差无几的照片作为纪念，并题上“天堂即景”。女孩子在镜头前摆出可爱的姿势，如同在其他任何一个如诗如画的地方一样，让美景装饰着自己的美态。不远的地方传来寻欢作乐的笑声，玻璃杯相碰，迸出一些叮当作响的小星星。又有漂亮的游客穿着泳衣在回廊上招摇过市，咖啡的味道牵着风的手刚刚路过，缅栀花的甜香又笑语盈盈地随后跟来。
我努力集中心神，却无意识地抬起头来，看见碧海蓝天在阳光下骚首弄姿，五颜六色的帆船镶嵌在海面，凉爽的海风带着新鲜海水的味道迎面而来，搅扰着我的嗅觉神经，令人昏昏欲睡的音乐像风中的柔丝一样飘缠在回廊上。我开始觉得头顶上有一群蜜蜂在嗡嗡地盘旋，意识在它们的蛊惑下一片片地碎开来，在空中懒洋洋地象鱼一样游出去。我抖擞精神撒下一张网，把它们捞回来，拼在一起，继续工作。可是它们坚持不泄地碎裂开来，象鱼一样向四面八方游去。最后，我不再撒网，开始写这篇文章。
回廊外面是酒店的 Beach Bar，在三棵大榕树的浓荫下，人们躲开了太阳炙热的眼光，再外面是海滩，花花绿绿的阳伞撑在沙上，人们涂了防晒霜，油光光地躺在沙滩上，打算让太阳的画笔把自己慢慢刷成古铜色。再远一点，游泳的人们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在海水的摇篮里，做一回天真无邪的婴孩。再远一点，一道道白色的浪花从海的深处翻卷过来。
已经过了夏天，现在的海浪不太大，冲浪的人们该转移到北边去了。冬天的时候，北边的海岸会卷起滔天巨浪，让来自世界各地的冲浪高手大显神通。而在夏天，南岸的海浪正好为远道来度假的人们小试牛刀，体验一下弄潮的乐趣。老天爷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夏威夷正好处于太平洋的中间。北半球的冬天，在北太平洋形成风暴，当风暴到达夏威夷群岛时，海浪经过长途旅行中的好整以暇，已经把自己编排为有组织有纪律的长长的浪头，可以从离海岸一两英里的地方，带着弄潮儿们，稳稳地奔到海岸边，成为他们炫技的舞台。而夏天，南半球的冬天所引起的风暴，又把适合冲浪的海浪送到南岸。大概因为距离较远的缘故，来自南半球的海浪已有些疲惫如强弩之末。
骇人的风暴在别处肆虐，毁坏家园，在到达夏威夷的海岸时，却不大不小，刚好成了人们戏耍的玩具。不知是造化的神妙，还是人们的幸运。借造化的神妙以取乐，又何尝不是智慧。若非诸如此类的乐趣，人生虽短，却也将无限枯寂。
每当我对于住在这里有些厌烦，对于海的无边无际、日复一日的包围，感觉有些气闷的时候，就会找个借口跑到 waikiki 来。游客们每个人都兴高采烈，他们中的很多人是此生第一次，也许是唯一一次，与人间天堂劈面相逢。他们对着深蓝色的海，或者玫瑰色的夕阳，忽然丧失了语言的能力，发出一字千金的赞叹，“噢！” “哇！” “呀！” “啊！” 置身于清凉的海风，温暖的海浪，他们如释重负，浑然忘却一切世俗烦恼，心甘情愿解除一切高科技武装，穷奢极侈地把大把大把的时间花费在无所事事的慵懒闲散中。他们仿佛醒着做一个梦，假期永远也不够用。他们恋恋不舍，总是希望日子如同钓鱼竿一样，能够一节一节地拉长，多待一天，再多待一天。
对于我来说，待多少天都成。直到累积了足够的冲动，去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体验另一种生活。
周末，我有时会走到海边去看书。坐在礁石上，双脚悬在透明的水面。水面向远处延伸而去，渐渐变成一片浩瀚无垠。天际与海面，闪烁着一片醉人的蓝色。银色的鱼似乎分不清天空与海水的界限，频频跃出水面，探寻新的天地。海风跟我抢着翻书，又带着海浪冲到岸边，把它砸碎，一滴滴地洒在书页上。但风的目的其实是让黑沉沉的礁石洗一个凉水澡，他总是得逞。每5秒钟一次，海浪勤快地给礁石们洗着凉水澡，并由此让他们改变着形状，碎片落下来，慢慢堆积成一片片美丽的沙滩。钓鱼的人们往往毫无怜惜地踩着礁石的脸走过去，礁石若无其事地容忍，眼看着他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从蹦蹦跳跳的孩子，长成煞有介事的大人，最终变成垂垂老者。在海水把礁石刻出下一道皱纹之前，他们就会最终离去。
相比于胡乱堆积、黑丑愚拙的礁石，生命真短如朝露，瞬息即逝。
或者在傍晚时去爬山。在日落之前，坐在半山的台阶上。苍穹无垠，云霞似锦，烟波浩渺，万点金光。太阳第1679754963452次向海的深处坠去，他驾轻就熟，毫无留恋之意，优雅轻快地滑向水平线，最后俏皮地眨一下眼，就此消失。白天曾经热闹狂欢的船只已然杳无踪影，它们总是肆无忌惮地扯开海的衣衫，袒露出白色浪花。海对此娴静无语，随手抚平。现在，送别了太阳的海，望着那渐行渐远的桔红色衣角，忽觉寂寥无比，独自默默咀嚼着永恒的苦涩滋味。
暮色四合，万物噤声。山道上仍有小小人影向上攀登。他们不属于永恒，却痴想着征服与永恒。
小小海岛，犹如沧海一粟，却令人安居乐业，流连忘返。世界广大，何其伟妙，宇宙洪荒，何其深远。人类之微，真甚于蝼蚁。而人类却以极微极薄之力，上研天文，下究地理。沧海桑田，人们注定无法亲历，却如亲历般了如指掌。以至于宇宙生灭之理，过去未来之事，竟也能略略推知一二。虽与天地之至理仍相去尚远，但，如若安于坐井观天，又何能知天之大，如若不亲历冬寒，则夏虫不可语冰。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
为知者，殆而已矣，殆而已矣。这似乎已是人类不可更改的宿命。我惟有欣然接受，并在殆而已之前，享受为知者的无上乐趣。
作者：小泡泡 在 海归茶馆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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