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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生命是一个旅程 -- 真正的“海归”故事

董洁林
[博客]

头衔: 海归准将
声望: 专家

加入时间: 2009/05/15
文章: 2117
来自: 美国硅谷
海归分: 117262

标题: [原创]生命是一个旅程 -- 真正的“海归”故事 (6077 reads) 时间: 2010-10-17 周日, 11:36

作者：董洁林 在海天文学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有人说，生命是一个旅程。说得真好！然而，只有见证过鲑鱼（Salmon）的生命之旅之后，才会了解这句话恬淡中的悲壮，平凡中的哲理。

秋高气爽的十月是太平洋银鲑鱼（Coho Salmon）产子的季节。伊萨夸（Issaquah，西雅图附近的一个小镇）小河岸边有些杂树的叶子开始黄中泛红，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儿。我们来到了伊萨姱小镇，见证传说中鲑鱼的最后一跃。

我看见了！一条疲惫的鲑鱼在几次逆流冲刺之后，对着那道人工筑起的水坝，用它生命最后的力量，跳出了河流，跳出了浪花，然后重重地摔死在河岸边。。。

聚在小河边看热闹的人们发出轻微的叹息，我下意识地按下了照相机的快门，心里掠过一阵悲伤。

死总是悲伤的，这样的死，除了悲伤，还很神圣。这些鲑鱼是如何开始它的生命，它的生命旅程又有什么样的精彩呢？

它的故乡就是这条伊萨夸小河。出生的时候，父母就死去了，尸体就静静地躺在在小鱼儿畅游的河水之底。年少无知的小鱼儿虽然没有得到父母的亲自教诲，但祖先已经把密码写进了它们的基因。看那，它们在欢乐地逆流而动，反复练习着冲浪的动作，而能够跳出水花的那些佼佼者，成为其他鱼儿的模仿和羡慕的对象。

小鱼儿饿了，它是食肉动物，最喜欢的美味是水中其他的鱼虾。然而这么小的鱼儿哪有能力扑食水中其他的动物呢？像所有的动物一样，这些幼小的鱼儿渴望得到父母的关爱和照顾，它们本能地向死去的父母游去，饥饿的小嘴伸向了父母的机体，而父母就这样为未能蒙面未能抚养的孩子献上了最初的粮食。“孩子，慢慢吃，别让鱼刺卡着了。”冥冥之中，鱼儿听到了妈咪的呢喃。

在小河中完成了从鱼苗到小鱼的过程后，它们就成群结队地顺流而下。小河并入大河，鱼儿叽叽喳喳快乐地长大了，转眼间就是半尺来长的姑娘小伙子了。大河带着它们来到了太平洋的接口，它们看见了浩瀚的大洋。这是一个它们陌生而有熟悉的地方。陌生，是因为它们从来见过这么辽阔的水面，这么汹涌的波涛，这么深而咸的水。熟悉，是因为它们的祖祖辈辈都曾来到这里，鲑鱼的基因中记载着这么一个传说，这么一首海之歌：深深的海洋，你为何不平静？

鱼儿勇敢地冲向海洋，它们相信自己，也相信祖宗，更相信命运。海洋对鲑鱼们的回报也是慷概的。多么辽阔的海啊，它毫无保留地接受这些外来户，给它们公平的机会，让其成为海的大家庭中的一员。鱼儿在海中长得更快了，无尽的小鱼小虾都是极品美味的海鲜，大洋里的大风大浪让它们本事倍增，嗨，一两年时光，就变成几尺长的大汉了。

鲑鱼中流传着这样一句口号：不到阿拉斯加非好汉！那些最优秀，最强壮的鲑鱼是一定要去阿拉斯加海域的，那里的美味，那里的气温，那里的风浪，会让平庸之辈脱颖而出。只有到过阿拉斯加的鱼，才能最后长成一、两米的极品，才有资格光宗耀祖，衣锦还乡。

2、3年过去了，母鱼的肚子里长了很多鱼子，她们抚摸着自己日渐长大的肚子，欣慰地想：“这可都是红色后代啊”。贪玩的公鱼也收起了它们放荡不羁的习性，肩负起传宗接代的重任。 “我们该海归了！” 鲑鱼们奔走相约。

有一首流行歌曲叫“最浪漫的事”，里面最动人的一句歌词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这种意境很古老，在诗经里就有这么一句人们耳熟能详的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鱼儿们哼着这歌，期望找到一个最后白头偕老的爱人。其实它们期望和其一起变老的，除了爱人，还有一路走来的朋友。可是，好多鱼儿都在生命的旅途中掉队了。能活下来，最终回归故里的只是千里挑一。鲑鱼在海里远远不是强者，要吃它们的动物太多了，和它们争食的也很多，还有万恶的人类，他们用先进的捕鱼工具，往往将一个家族、甚至一个村的鲑鱼一网打尽。

鲑鱼成群结队地开始回游了。它们是否能够找到来时的路？“当然！” 鲑鱼对这样的怀疑嗤之以鼻，故乡河水的味道在它们的记忆中是不可磨灭的，它们开始嗅着河水的味道一路逆流而上。

“说好了，回去后我们必须报喜不报忧。”有鱼提议。“当然，当然，这是我们的传统。”大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只有这样，将来的子孙，才会沿着同样的河流重复这个生命旅程。“嘻嘻，鱼儿张说话夹带着洋字眼，回去不怕人笑话？”“离家这么久了，这有什么稀奇？看你自己那副打扮，整个一个假洋鬼子，还好意思说别人！”鱼儿张很不服气。“别吵，别吵，省点力气逆流冲浪吧。”鱼儿王说得没错，这走三步、退两步的回游，是很费力气的。又一个急流险滩来了，于是鱼群开始喊着“海归号子”，奋力洄游。

几个月鱼群边和急流险滩搏斗边说笑回到了故乡的小河，喝一口故乡水，味道真好。看故乡，是否变了模样？大家都沉默了，只顾贪婪地东张西望。“爹，娘，我们回来了。”有鱼低声说，还有些鱼开始抹眼泪。它们知道，与爹娘与祖宗团聚的时刻到了。生命中有过的精彩旅程、大风大浪、艰难险阻以及奢华享受，就这样轻轻地被流水冲走。

鲑鱼开始结成一对对的夫妻，最后的冲刺开始了。于是就出现了本文开始照片上的一幕，那些没冲过坎的鱼儿牺牲了。有些鱼冲过了一道道坎，活到了那个时刻：母鱼肚子里的子儿蠢蠢欲动着要出生了。于是鱼妈妈开始猛烈地拍击河床，试图做一个舒适的窝，好让它们的小宝宝出生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母鱼生出鱼子之后，公鱼很快在其身后让鱼子受精。然后夫妻俩就忙着用附近的水草和泥土掩盖这些鱼子，因为有太多的动物期望着用这鱼子做一顿丰盛的晚餐了。之后，鱼夫妻安静地在鱼子窝的周围游动，不再吃喝，直至死亡。

伊萨夸小河流水潺潺，像是唱着一首古老的歌，歌的名字叫：繁衍。

*谨以此文献给我CMU的身患疾病的同学。感谢上苍让我们的生命中同游过一段小河，那是我最快乐的一片回忆。加油！让我们一起慢慢变老。

我这个月Salmon Run之行的照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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鲑鱼的最后一跳

死去的鲑鱼守在鱼子的旁边，等待小鱼出来

一对鲑鱼夫妻结伴而行，完成生命的最后乐章

一群鲑鱼回游途中

河边等待着吃小鱼和鱼子的野鸭子

伊萨夸（Issaquah，西雅图附近的一个小镇）每年一度的鲑鱼节

这是个鱼图腾的世界。下面几张都是和鱼有关的艺术品

作者：董洁林 在海天文学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上一次由董洁林于2010-10-24 周日, 08:29修改，总共修改了8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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