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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没事找事系列：周恩来与台湾保钓领袖深宵密谈 - 王正方（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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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找事系列：周恩来与台湾保钓领袖深宵密谈 - 王正方（转帖）

安普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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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没事找事系列：周恩来与台湾保钓领袖深宵密谈 - 王正方（转帖） (4043 reads) 时间: 2012-8-18 周六, 17:06

作者：安普若 在海归商务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周恩来与台湾保钓领袖深宵密谈　

王正方

五位台湾留美保钓健将当年访问大陆，并与周恩来从晚上九点多谈至凌晨四点，中间并吃馄饨夜宵，全程不准拍照及笔记。周恩来则迂迴逃避回答当时林彪失踪之谜。

一九七一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那天应该是星期四。保钓第一团在中国大陆近两个月的访问已接近尾声，这几天都在北京。晚上九点多钟，我们一行五人到了人民大会堂的新疆厅。不一会，迎面来了许多人簇拥着一位领导，为首的是周恩来总理。他大约有一米七二的个子，身形挺拔，穿着澹灰色中山装，剪裁合身，左胸前别了一支长方形的徽章，黄底红字，上书﹕为人民服务。是毛泽东的书法。

周总理的握手强劲有力，紧握住后做前后摇动，他向我们说﹕「欢迎你们﹗」略带苏北乡音。我们五位从美国来的台湾留学生﹕李我焱、陈智利、陈恆次、王春生，还有我，一时都陷入难以自已的兴奋。宾主分别入座之后，厅内还有近二十多位官员陪同。知名的有罗青长、马文波（外交部副部长）、章文晋(负责北美司)、台湾籍的林丽韫等。周总理的第一句话是﹕「我注意到你们都换了衣服了嘛﹗」

在文革末期的中国大陆，穿着切忌标新立异，一入境我们就各自买了两套蓝色中山装换上。李我焱团长头顶微秃，弄了顶八角帽戴着。依照中国大陆官场的习俗，在接见场合中，仅由级别最高的领导发言，其他人在被领导询问时略做补充。初见面我们都就感觉到，周总理是一位充满了魅力、明星级的政治领袖。他风度儒雅气质脱俗，举手投足一言一笑，轻鬆带动全局，在任何时候他都是全场焦点，展现了绝对的权威，这是一个众星拱月的场面。昔年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曾经说过﹕「周总理比我更是位王子。」（Premier Zhou is more of a prince than I）。

从乔冠华演说谈起

谈话进入正题的第一个问题﹕「乔冠华在联合国的演讲你们都看了吗﹖」我们之间有人回答﹕「看了，我们觉得好得不得了。」总理略做评述﹕「也没有什么好得不得了，还（音环）可以就是了。」

一九七一年秋天联合国大会投票通过，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代表权，台湾自动退出联合国。当时的中国外交部长乔冠华在联大全程以中文发表演说，首次向全世界阐述了中国的政治立场，是一则颇轰动的大消息。

周总理说﹕「你们的建议很好，在演讲裡也包括进去了。」团中的陈恆次同学，当时在伊利诺大学攻读经济学博士，一到了大陆就不断建议，大陆官方对台湾的声明一律只说﹕「台湾是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令人觉得北京只在展现领土的野心，台湾难道只是一块领土﹖岛上没有人住的吗﹖这种说法很伤感情。

乔冠华在联大的演说中，首次多加了一句﹕台湾人民是祖国的骨肉同胞。以后这句话屡屡出现在各宣传文字中。这是很小的一个改动，现在看来可能不算什么，它发生在大陆文革的末期，可谓得之不易。回抚今昔，它是否应当算是争取「台湾人尊严」的开始﹖恆次兄当居首功。

周总理精力过人，传说他每天只睡三小时，而且可以分段处理，小寐片刻又精神百倍。当晚我们也体会到了他充沛的精力与强烈的求知欲。我们五个可能是周总理和国务院官员头一次见到的台湾百姓。于是有关台湾的问题非常多，触及的范围很广。再度仔细回想，当晚似乎对钓鱼台事件反倒没有很深入的探讨。

他一一询问我们的年龄及背景，然后认为我们还很年轻，虽然有人已经过三十了。有位团员提到他父亲原在台湾一家铝厂工作，周总理马上想知道台湾的电力供应情况怎么样﹖一时话题有些琐碎。

当然最后总免不了谈到台湾的政治局势，今后的接班人是谁﹖大家一致认为当然是由蒋经国继承。周总理问了一句﹕「那老一辈的国民党会服他吗﹖」

很多问题都不是当时我们这种少不更事、青嫩无知的留学生能够答覆的。因为大家的出身单纯，当年都是不问世事、按部就班用功读书的好学生。到了美国接触到较广的资讯，才回过头来关心两岸问题、台湾的前途等等。社会经验基本上是零，对台湾的理解也仅限于自身经验。想来那天晚上我们令周总理和国务员的官员们不免失望吧﹗

可是我们的问题更多，两岸隔阂了这么久，从美国报章书籍所得到有关大陆的资讯庞杂紊乱，来大陆参观访问八个星期，看到很多一时也难以消化。当晚完全没按照人家的规矩来，一个个按捺不住，发言踊跃。会谈不公开，非正式，所以谈了没多久之后就近乎聊天性质，不拘形式，气氛变得轻鬆。总理的兴致高，谈兴浓，几乎有问必答，不厌其烦地一一细道家常，用「相谈甚欢」四字形容，并不为过。

不觉时过深夜，坐在他不远的章文晋司长止不住有点精力不继，总理问他﹕「你老太爷今年多大年纪了﹖」章司长据实以答。总理接着说﹕「他每天还骑着车上下班﹖看来身体比你还好嘛﹗」

当时我们有一个问题必须要当面向总理请教﹕林彪如今在何处﹖外国通讯社近来所传出的新闻是否属实﹖是年九月份美国各大报纸就不断刊载有关林彪叛逃的推测性报道。九月下旬我们抵达大陆，由南往北一路参观访问，感觉到林彪的照片很少见到，大家愈来愈不提此人。总理在答覆这个问题之前略略顿了一下，然后伸出右掌加强语气，开场白是这样的﹕「社会主义的路线斗争，有时候非常激烈﹗」

回顾中共九次路线斗争

于是他开始回顾中国共产党党内的九次重大路线斗争，第一次是陈独秀的错误路线，那时候国共之间……才讲到遵义会议，四十多分钟已经过去。一次一次路线斗争讲来，第九次路线斗争就是文化大革命。当周恩来大致细数了一遍文革的各次重大事件之后，会谈暂告一段落。罗青长部长说厨房预备了馄饨，大家用点夜宵休息一下。此时我们连原先问的是甚么问题，都忘得一乾二淨了，林彪是老几﹗

记得当时总理表示想吃粥，罗部长做出难为巧妇的表情，总理说﹕「那就随你们囉﹗」

总理所讲的中国共产党党史十分精采，因为许多过程他都曾亲身参与，材料丰富描述生动。他提到大跃进的时候，某地报上来有亩产万斤粮食的成绩。他下乡考察，真的有这回事。为了增加亩产量，农民密集种植，庄稼一棵棵挨在一起，不能透气。农民昼夜不停地服侍那亩田，他比起手势很戏剧化的形容着﹕「顶上烤着日光灯，底下吹起电风扇﹗这样子促生产，那要消耗多少电呀﹗」

老实说他讲文革的那一段，我当时听的懵懵懂懂，事件太多，情况又複杂。记得他曾说，他们把蒯大富抓起来，不给他饭吃，这不对。又提到武汉民众包围陈再道，许多着名的文革事件他都讲起过，可是我那时不具备足够的知识，基本上无从问起。直到多年后，我比较认真地研究文革，才扼腕叹息，当年错失良机。

那年国务院这一派正与「四人帮」陷入苦战，有许多话不方便说，也只能含溷带过。不久之后林彪事件正式曝光，大陆就展开「批林批孔」运动，林彪事件列入党史上的第十次重大路线斗争。「批孔」是冲着周总理来的，又影射他是「周公」批判的很激烈，斗争不休。回想起来，周恩来他们那时的处境相当凶险，这都是后话。

谈笑风生精力充沛的周总理，从近距离的观察也觉出他的疲倦与衰老。浓眉之下的双眸依然炯炯有神，面部轮廓犹有当年万隆会议时的风采，头髮略见花白，面部皱纹不尽明显，有此起彼落的老人斑。数小时之内护士送来三次药，终究年过七十了。据后来读到的报道，那一年他已经罹患胃癌。

台湾的未来当然是大家最关心的话题。总理最后分别面对着我们五个人，一一问道﹕「你觉得台湾问题什么时候能解决﹖」这是一则百万美元的大问题。

周恩来问何时解决台湾

我已经不太记得其他四位团员的确切回答，但是我们没有人主张武力解决。我的答桉如今想起来透着天真可笑﹕一九七四年美台安保条约到期，如果中美关係发展迅速，友好建交，美台之间或许不再续约。台湾失去后台，就必须要和大陆谈和了。

到今天仍然记得非常清楚，周总理表情严肃地听完了我们每位的答覆之后，沉默了片刻，略略仰起头，又不无感慨地指着我们说﹕「台湾问题的解决，在你们这一代应当可以见到了。」当时大家都觉得这个说法相当保守。如今我们「这一代」也垂垂老去，过的差不多了。

二零零三年十二月十日，美国国家安全档桉处解密，尼克逊与周恩来一九七二年二月的对话纪录公诸于世。其中有周总理对解决台湾问题时间表的看法，他说﹕「基辛格说要十年时间，我坦白说那太长了，最好不要提任何的时间表。我们不能等十年，以中国领导人的年龄而言，十年太长了。」

三个十年很快地消逝，第一代中国领导人都没有等到台湾问题的解决。周总理在和尼克逊正式会商的时候表达了当时中国领导人的迫切感，和我们私下会谈的那天晚上，表现的是他对这件事比较冷静而务实的判断，也看出来他的无奈。

历史总在考验人类的耐心，或许是因为充足的耐心会带来最好的结果吧﹗会谈结束，总理在门口和我们握手道别。团员中有一位讲了句挺左的话（那时候人人都左，左是时尚）﹕「希望总理为了世界革命，多多保重身体。」

周总理显出了整晚最轻鬆幽默的表情，耸动了一下右肩，带点自嘲地仰头而笑，他说﹕「世界革命﹖我替中国人民服务还做不完呢﹖」这回的苏北口音颇浓。走出新疆厅，已是清晨四点。

接待同志在会谈前后都不厌其烦的叮嘱，这次会见纯属非正式性质，不能公开。所以要求在现场不能拍照（官方摄影记者拍了几张合影），不能做笔记，回去以后也不要追记今晚的谈话内容，当然更不可以写文章报道。就当着此事没有发生一样﹗可是我们还没回到美国，这事在海内外都传遍了。

我一直是个书未读通的书呆子，三十多年来谨守承诺，真的没有写过一个字。如今许多当事人都远离了这个尘世。自忖这书还是没有读通，「呆」气却与日俱增。为什么曾经发生过的事要当做没发生过呢﹖何况那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保钓一团的成员更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任何国家的机密三十年后也该解密了，何况它又不是秘密。一个人若是对过去的事遮遮掩掩故作神秘，就代表他欠诚实。扩而大之一个社会国家对自己的历史欲语还休，或故意扭曲隐瞒，更是一种不诚实的表现。不诚实的人没人要和他做朋友。一时「呆性」大发，援笔追忆，乃有此记。

后记﹕

距此事十多年后的某夜，定居旧金山的老哥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刚刚参加了中国领事馆的酒会，遇见新总领事，谈起了我。老哥说﹕「他很记得你，可能你并不认识人家。」我有点诧异，怎么突然自己变得那么有名了﹖

原来这位总领事当年也参加了周总理接见保钓一团的谈话会。那时他位阶较低，在后面做笔记，但是由于印象深刻，于今记忆犹新。在酒会中，他和我老哥大大回顾了一番昔年的盛事。

我问﹕「你请教了人家的大名了吗﹖」

老哥说﹕「拿了他一张名片，你稍等一下。」电话中听见一阵悉悉索索，老哥说﹕「找到了，唐树备。」

作者：安普若 在海归商务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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