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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老屋新房

heliuqingq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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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老屋新房 (2605 reads) 时间: 2013-7-03 周三, 23:53

作者：heliuqingqing 在海天文学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老屋、新房

回到原来住的老屋子，孩子们在屋外玩耍，广场上依然是热闹的跳舞的老人，这个夏季的黄昏，热闹是孩子和老人们的，我独自在屋子里翻看那些没有带走的老照片，那些即将扔掉的废旧的磁盘，把没有拆封的油画棒带走，把旧日穿的一些衣物带走，带到新房子里去。

这间200多平米的屋子，我住了十年，其间在昆明住了五年，如果分开算，十年不到。曾经不习惯新搬的家，以为还要回来住一段，说不定哪天想回来就回来了，有足够的衣物，床铺上的行李依然，热水，浴缸，都是自己喜欢的感觉。曾经好几次回来，独自住一晚，不得已才回到僻静的新屋去，可回来的间隔一次比一次长，竟已渐渐模糊了对老屋子的依恋和习惯，老屋子只是老屋子了，曾经的人事也渐渐地变得遥远起来。

人生如寄，对于自己住过的房子，开始时恋恋不舍，最终慢慢疏离，再后来习惯了某处新居，再回头来，恍然如梦。那些各种各样收藏着的纪念品还在，时间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证明它的价值么？大哥买了中石油的股票，他输入数字让电脑核查什么时候可以回本，结论是一千五百年之后。古人的几千年，我们回头还可以依稀看见他们的踪迹，从出土的文物里，从古代的典籍里。可是我们呢？我们会给后人留下什么？大家说我心态好，估计能够活到他们都死了，我还活着，得把他们都一个个送走，然后跟后代子孙说某某老祖在世时候的故事。我应该不要辜负他们的好心好意，朋友伴侣都离去，独活一定是一项艰巨的事。前几天，九十七岁的外婆终于去世了，最初听到她去世的消息，仿佛晴天霹雳，可是仔细一想，我们的外婆已经活的足够久了，只是我们都舍不得她，怎么忽然之间就告别了我们呢？外婆的棺木做了卖，卖了做，弄了好几个来回。在饥荒年代没有吃的，外婆买掉已经做好的棺木换大米了，后来又做过一副，也因为拮据卖了换吃的了，最后这副棺木做好后闲置了二十多年，终于没有再卖掉。外婆的坟也做了两次，第一次做好，舅舅说可以了，可表哥觉得墓碑小了，不配外婆辛苦恣睢，平凡伟大的一生，又给她重新做了一个伟岸气派的。外婆就在她的墓碑从昆明拉回来的这一天去世了，是农历五月二十。干妈给她洗好澡，才几分钟的时间，她就静静离开人世了。她活得那么久，已经变成老年儿女的拖累了，可是为什么我们那么伤心？希望她是永生的。

外婆离世，给我们带去了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可是也依然感觉到外婆就在身边，她的言行，她高贵的模样和思想，还陪伴着我们。她不去表哥在省城为她准备的公墓，她坚持回到老家，一切按家乡的习俗操办，她在她生儿育女，辛勤劳作的村庄去世，最终也埋到王家祖坟里，如果路过村庄，我会来看看，我知道外婆在哪座山上。新庄有外婆的家，她和外公，外公的父亲都活在这里，死在这里，埋葬在这里，她是最后一位埋葬在祖坟里的人，以后舅舅舅妈将安埋在表哥为他们在省城买的公墓里，再也没有这些繁琐累人的安埋仪式。

谁关心这些生前死后的事呢？从前我有记日记的习惯，朋友某一天反问一句:你记下来做什么呢？难道给你的孩子看看你的爱情？你的那些外人不知道的秘密，再来想你是一个怎么样的母亲？我忽然惊悸了，人到底能够留住什么呢？或者需要留住什么？那些废旧的磁盘，即使上面写着可用的信息，我已经找不到可以打开它的电脑了。这些A盘早就过时了。一个朋友在少年时代给一个他爱慕的女生写了整整一箱子信，搬家的时候他把它埋在一个墙角下，若干年后，围墙被拆除，他再也找不到他的那些信了。说起这个的时候，他竟然泪眼婆娑。找到又怎么样？回忆，嘲笑自己的幼稚？把它们送给那个他爱恋的女孩子？即便是没有忘记那个他心中的爱人，他也早已经和另外的一个女人结婚生孩子了，他们的孩子已比他当年还大了，那个他心里爱得疼痛的女孩，也不会还在墙角处等着他。

留下什么，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这些留下的东西会不会也成为文物？一个小人物的心事或秘密，没有人感兴趣。千年之后我们在哪里？思前想后似乎都一样没有意义，有最深远意义的，也许算武则天的无字碑了。

在新居，收拾好带来的物件，听着四周的蛙声在这静静的夜晚唱响。老屋子会在某一天，属于别人，或者渐自荒芜。

作者：heliuqingqing 在海天文学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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