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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原创]老黄的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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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原创]老黄的艳遇   
heliuqingq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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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衔: 海归少将

头衔: 海归少将
声望: 专家
性别: 性别:女
加入时间: 2005/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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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原创]老黄的艳遇 (4224 reads)      时间: 2015-11-25 周三, 23:59   

作者:heliuqingqing海天文学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老黄的艳遇



老黄走下二楼的楼梯,太阳已经很高了。树上发黄的叶子偶尔飘下来,啪一声响,像口痰落下去。他看着前几天还绿的叶子变了颜色,厚密的树枝上也忽然清清爽爽,露出一大块天来,有些不适应。他去小吃店买了几个肉包子,坐在两排房屋的长凳子上慢吞吞地吃起来。
一个灰白色的东西黏在他的脚上,他吃了一惊,看到一双脏兮兮的眼睛在灰色里看着他,手一抖,肉馅掉了下去,准确地落在了龇着牙的狗嘴里,狗竟然眼也不眨地咽了下去。他动了动腿,狗也跟着动,他看着狗,狗眼也看着他,他把剩余的包子就给了狗,一眨眼就只剩下薄薄的干净的塑料袋子了。
四周没有人,只有散落在阳光里的灰尘。这很老旧的两排四层楼高的房屋,属于老黄所在的机械厂,边上是吵闹的环城路,马路上车来车往,有修理车辆的店铺,有卖二手车的店,有一个牛肉馆和几个卖早点的小吃店,其余有卖水管配件的各种店,马路上常年尘土飞扬,路边的房屋也变得灰扑扑的,陈旧不堪。这些老旧的房屋,前些年就说要拆迁的,住户都是些倒闭了的工厂和单位的职工,年轻人都走了,剩下的都是无人管的老年人,拿着微薄的退休工资。也有的房屋廉价租给了周围做工开店的外省人,乡下人。这条路是东西向的交通要道,老黄单位的房屋和地皮,据说被一家地产公司买了的,可是这几年都没有动静,倒是房屋越来越旧,原先的大门破烂不堪,生锈的铁皮被人黑夜拆走了卖钱,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门框了。
老黄起身回到房间,灰色的小东西也跟着他进了屋。人说狗来富,猫来穷,小狗到来,老黄还是由此高兴了些。尽管皮包骨头的小狗眼睛有问题,黏黏的液体结成灰黑色的线挂在狗眼的两侧,显得很怪异。老黄给小狗倒了盆热水,好半天才把黑色的两条灰线洗干净了,又给它洗了洗眼睛,涂上点眼药,小狗乖乖地听从他的摆布,还在老黄的手里微微抖动起来。
狗一定是冷了,老黄用块干毛巾擦干狗毛,再用块毯子把它抱下楼,放到长凳子上嗮,中午的阳光很热,狗温顺地接受着照晒它的阳光,老黄也在暖阳里打起了盹。老黄退休已经好几年了,他退休一年后,他所在的厂被电机厂合并,又过了两年,电机厂也不存在,关闭了,厂房也被拆除,没有拆除的那部分,变成了一个卖烧烤的夜市场。
小狗一天天地活泼起来,常汪汪地朝着老黄摇尾叫唤,它的眼病在老黄的照料下已经痊愈了,乌溜溜的显得可爱有神。每天早晨它拖着老黄的裤管,让老黄带它出门,老黄知道它很爱干净,绝不在家里拉屎撒尿。每当走下楼梯,小白就钻进屋角一棵小叶女贞的下面把问题自己解决了。真是一条聪明的乖狗,老黄给它起了个名字:小白。
小白一转眼就到了老黄身边两个多月了,老黄的总是喜欢呆在屋子里的习惯也被小白打破。小白喜欢清早,中午,傍晚出门去溜溜,有时老黄不想下楼去,只要门一开,小白就开溜,一时半刻又返回来抓门,要老黄和它一起走。有次老黄故意走错门,它先是纳闷地看着老黄,接着就去咬老黄的裤腿,让他跟着它走,它总能准确无误找到老黄的家门。老黄心里很高兴,心想就是有一天这个小畜生忽然和他说起人话来,他也不觉得奇怪。


清早,老黄在小吃店买好了包子,转身找小白,小白忽然不见了,老黄四下里看,还是不见,心慌了。回到屋前,两排房屋间树上叶子已经掉的光光了,光线很好,女贞子下面,那堆杂乱的木柴边都没有它的藏身处。老黄走到小吃店附近出去找,几乎凭了感觉,意识到对面马路上就站着小白。仔细搜索过去,可不是嘛,小白就在灰黑的马路边站着。傍边有一个坐在地上的年轻女子,长长的头发,沿着军绿色的棉衣淌下来。路边还站在一堆人,朝着她指指点点。老黄急忙走过去,伸出手抓小白,女子无意识的大眼睛散漫地瞥了他一眼,他觉得心被揪了一把,出了胸膛。他慌忙弯腰搂到小白的腹部,刚站起身来,这个小畜生挣脱了他,溜在地上,还定定地看着女子,老黄真切地看清了那一张瘦削苍白的锥子脸上镶着一双长长的浓睫毛的大眼睛,无神而倦怠,整个五官精致得像画上的嫦娥。老黄呆住不能动,只听到周围的人声:

瞧这狐狸精,害不动人了,落到今天这个田地。一个穿黑花衣服的中年妇女,突出的嘴巴像鸟似的张合着。
她得了艾滋病,被老板赶出来了、、、、、穿一双红皮鞋,头发像鸡窝,眼圈涂得乌黑,脸上抹了两个红圈的女子,从两片翻动着的鲜红里飞出话来,一起飞出的还有瓜子壳。
原先在那个市中心最高的酒店里坐台的、、、、、一个灰衣服的短发男子,脸色也是土灰着的。
被黑人传染上了这种病的,那个黑人从非洲来,听说花了很多钱才睡到她、、、、、
人越聚越多,很多声音出来,灌进老黄的耳朵里,并把老黄推到了最前面,几乎可以感受到女子的体温了:
得了这病的人活不久了,会传染的啦,没看她瘦成这样、、、、
这不要脸的,活该呀,一个尖锐的女的声音。
说她赚了上百万,睡一晚就好几万,还排不上队,一般人都出不起钱和她睡的、、、、、、男人有些沙哑的声音。
她有钱还在这里当花子呀?
要死的人谁还要她?钱都花光了,听说还吸毒、、、、、
说她是全城最美的,就这个样?
哎呀妈呀,瘦的只剩一把贱骨头了。
早迟有一天被车碾死、、、、、
还不早死,在这里丢人现眼、、、、、、

女子的眼茫茫地望向天空的某一角,仿佛是瞎子聋子,似乎头仰得更高了,嘴角还有丝丝的笑意,这种表情让老黄的心刺了下,又像喉咙里扑进了一只蛾子,卡着又难受又烦闷。
老黄的手无缘由颤抖起来,他猛地把狗搂了起来,往人群外面挤,想离开这片乱糟糟的是非。手里的包子不知怎么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掉到女子的衣襟前,女子捡起了包子,自顾自地吃起来,她不看任何人,小白在老黄的胳膊里使劲往后看着。老黄终于挤出了人群,小白的脸还一直朝向那女子的方向,不过它看不见了,那个女子已经被人们团团围着了。他们挤出来,却不知道往哪里走,老黄心里顿时空虚起来。眼见那人群忽然散开了去,是交警过来了,那边路上因为越来越多的一群人,已经堵塞了车。
老黄到小店买了碗米线吃完,不知道什么滋味儿,他想起掉了的包子,又暗自兴奋着他买的包子被她吃了,自己仿佛得了一点什么功劳似的。小白一声不响地跟着老黄,他们走到房前的凳子上,准备晒晒阳光,歇息下再上楼去,老黄觉得很冷,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在他的生涯里,自己总是小心翼翼地做一个好人,一个沉默的不论人是非的人。他今天忽然对自己的这种角色感到了厌烦。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喜欢自己了,仿佛一个一直被称赞的好孩子,忽然某一天不喜欢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了一样。


一连几天,小白变得奇奇怪怪的,这里跑跑,那里绕绕,总也不肯安生呆着,在屋里要出门,在外面东嗅西闻,失魂落魄的样子。老黄也跟着心神不宁。他常常失去了做事的心思,坐在他磨得锃亮的褐色皮沙发上发呆,倒了的茶水也不记得喝,放到冰凉。那个女子始终留在他的脑子里,成为阻碍他现实生活的屏障,让他忘记现实存在的一切,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想起的往事,也频繁地被莫名其妙地想了起来,她好似是一把钥匙,开启了他的过去。
在他三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和爷爷奶奶就在一夜之间枪毙了,只留下他和他母亲,村书记说他母亲是丫鬟,出生贫农,是被强迫生子的,也是受害者。他们住的铺着青石板的,占了半个村子的大院子,被分给了村里的人家,他和母亲住到一小间从前堆柴火的偏厦里。偏厦的屋檐和墙壁四面透着风,风吹过去就发出呜呜的叫声,他就躲进他母亲的衣襟里。
一个傍晚,母亲把他托付给邻居,听说批斗大会结束了,所有地主恶霸就地镇压了。她去找他丈夫和公公婆婆的尸体,天亮的时候找到。一个了解情况的开镇压大会村里的人说,很多没人收捡的尸体丢在一个破山沟里,衣服全被剥光,被野狗咬得血糊里拉,丢得东一块西一片,早就分不出来谁是谁了,这是他打柴的时候远远看到的。他母亲回来就精神恍惚,要么大笑一阵,要么闷头哭几个小时,说话也颠三倒四,不晓得夜晚还是白天,不生火做饭,常常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就说昨天已经吃过了,还不饿,他就常常被饿得直哭。村里看不过去的人会送几个煮熟的洋芋来,会送半碗热乎的南瓜来给他吃,村书记也不时来他家走动走动。
等他到了上学的年纪,他母亲反而渐渐正常了,每天沉默着不停干活,晚上守着他在柴火的光线下读书,每天干完活,就回来给他做饭吃,野菜野果经过她的手,都是美味佳肴。成绩特别好的他去到县城读初中,母亲为了给他省口粮,整个脸都吃野菜吃到浮肿。要毕业那年人家说他算地主子女,不准再考试读书了。
十五岁的他回到村子去干活,每天和母亲不停地劳动挣工分。那年冬天,母亲得了重感冒。整夜咳嗽喘息不停,村里的医生说要打静脉才能好,用一支粗大的针筒朝她胳膊上的静脉血管推针水进去,收走了他们唯一的五元钱,最终还是没治好他母亲的病,没过两天她就死了。临死前30多岁的母亲睁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他知道她挂着,放心不下他,他怀疑母亲是被那个大针筒害死,不是病死的。他哭着挨家挨户磕头作揖,借到买一副棺材的钱,买了一副村里人做好的棺材,村里人在书记的指挥下帮着他把母亲送上山埋了。过了两年,城里来招工人,村里就只有他读到了初中,算识字有文化的。他找到住在他家大房子里的书记,说一家人都 死了就剩了他一个人,没有什么牵挂,请让他去当工人,他不会忘记书记的恩情,也好把向村里人借掉的钱还给他们。书记左思右想,答应了他。说村里会给你出证明,你填表的时候就填农民出身。
就这样他到城市当了工人,过了一年多,他把母亲的棺材钱送还了村里的人,给书记买了一包茶、一条烟,去母亲坟前烧烧纸钱,似乎自此就了断了他和这个村子的关系。那条送出去的烟曾让他心疼好久。他从来不抽烟,只是喝点茶。几年他都不舍得再买一点东西。村里有人进城来找过他,但他一滴水也没有让他们喝过,更不用说借钱看病一类的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来找他,他心里无所谓,省的麻烦,是村里的人,害死了他的亲人,霸占了本应是他的房屋,剩下他一个人在这个世上,他不需要对他们感恩。
他也不想和别人往来,那是没有意思的事情,闲时他喜欢看《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聊斋志异》。他的车工手艺很好,常常得到赞许,年终发奖发给先进,没有人评他先进,就没有奖。寂寞的时候,他学着弹三弦琴,也吹笛子口琴。一把笛子可以自己做,二胡就不行了,要买质量好一点的,拉出来声音不一样。他也曾想看个对眼的女子,可厂里那些女工长的土头土脑,不是满脸横肉,就是粗手大脚的样子,那些壮硕的长相,让他提不起精神,没有兴趣。时间久了,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周围人都觉得他沉闷无聊,吝啬小气,难于接近,渐渐地都跟他远。
他最大的乐趣,是周末到街头走走看看,看别人的生活,别人的热闹,他觉得从乡村到城市,已经是他最好的命运了,脱离了那个世界,一个人自由自在,单是看看走走。就已经让他无比满足。在菜市上买来各种肉类菜蔬,自己做几碟小菜,慢慢品味,这是生活多大的恩赐和快乐呀,他坚信这就是母亲想要他过上的幸福生活了。他对于怎么样做一顿饭很讲究,一个连吃饭都不讲究不重视的人,活着做什么呢?他自得其乐,并不需要与别人分享,何况没有人值得与他分享这一切。到周末,他都好好地把脏衣服用肥皂洗一遍,晾干,收的整整齐齐;自己穿过的鞋子,也擦得一尘不染。自己的双手,得一遍遍地放在温水里,搽上香皂,泡着洗,才觉得洗干净了。
没有女人,他也不觉得什么缺少,曾经有人介绍过两个离婚的给他,他也动了点心,可她们迫不急待地问他的存款,他就不高兴了,说没有存款,工资都拿来吃饭了。以后就冷冰冰的,觉得人家就是看上他的钱,好让他帮着养孩子,便理也不理人家,自然再没有对他有兴趣的人。刚退休那阵子他在街上还遇到一个四川来的女子,非要跟他到家里来,他转身就在她面前关了门,那是一个20多岁的乡下姑娘,圆嘟嘟的脸,他对这些脸年轻时候就不感兴趣,他觉得长的太笨。女人的标准,得是像电视里的嫦娥,眉毛弯弯像柳月,大大的眼睛镶在瓜子脸上才美,才清秀。但是他的女子,他想,只怕在书里才找得到了。




老黄觉得小白的到来,彻底打乱了他的生活,可是要把它丢掉,又是那么困难,它像家人一样不自觉地左右着他的情绪。每天出门买早餐,他们一起经过门口,朝向马路那边看过去,希望能看到什么,可那里像往常一样,车来车往,尘土飞扬,并没有一个人。毫无心绪的老黄带着焉瘪打盹的小白在凳子上嗮了半天的太阳,领它回屋里去。刚走到楼口,那个小畜生就撒腿跑了,老黄跟着过去,看见那个捡他包子吃的女子,就坐在他们只剩了门框的大门边。小白跑到女子的旁边,老黄跟着过去叫,那个畜生怎么也不跟他走,只顾盯着那个女子看,女子也看着它,眼角似乎有了一丝温暖的笑意。老黄在稍远处迟疑了半天,小白丝毫没有想跟他走的意思,老黄只好自己独自回去,上他住着的二楼。
老黄在屋里坐了一阵,心乱如麻,不知道为什么静不下心来,他拿起平时翻看的一本三国演义,也看不进只字片语,又摸摸厨房水泥台上的电饭锅想淘点米,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才吃完了米线。他像个困兽一样在屋子里转了几转,心神不安。
老黄赌气似的坐在他和小白常常坐着的凳子上,他有些讨厌自己对小白的关心了。小白不是一条捡来的狗嘛,丢就丢了。没人关心他,没有人理睬他,他也用不着去关心一条狗。他转身上楼,想做一顿菜美美吃一顿,可是他竟然第一次没有了胃口。他的生活竟然那么无聊么?不就是一条狗,怎么有那么大的反应呢。他第一次没有说服自己,他不自觉地下楼来,他看到小白竟然在那个女的怀抱里乖乖地一声不响,圆圆的眼温和地看着他。那女子也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也像小白的一样,温和的,连眼睛的颜色也是一样,在阳光下是褐黄色的。这一眼忽然让老黄七上八下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老黄在门口慢吞吞地走了走,没人在意这里多出来的这个人, 这一块没有人管理的地方,没有人在意这里多出来的人或是狗。老黄走过去,看小白是否跟他走,小白仿佛没有看见他。他无趣地回到屋里,阳光照进窗子,已是中午时分了。
他慢慢地择菜,做饭,做好了,他一个人吃了点,就没有了食欲,他拿碗舀了饭,弄上菜,端下楼去,到了那个女子那里,小白还是在那双纤细的手里一动不动,手的指甲是粉红色的。那女子看见了老黄手里的饭,眼睛发出亮光,这亮光让老黄不由自主地递过饭碗去。她双手来接,老黄把碗和筷子一齐递给了她。她捋了把头发,吃起饭来,她吃一口,给小白喂一口,老黄就这样站着,看着他们把一碗饭吃得精光。
女子把碗递给老黄的时候,朝他笑了笑。老黄接过碗,朝他的房屋慢慢走去。


人们对老黄给这个艾滋病女子送饭吃已经习以为常,他们远远地绕开这个女子,绕开老黄。他们不再在近处观看,而是远远地指指点点。女子的位置移到了老黄的房屋前,移到了房屋前的长凳子上。老黄习惯买两份早点,一份自己,一份给这个女子。有时是几个包子,有时是一碗面条,或米线。他亲手端着从自己家里带出来的碗,人家知道那个碗是给那个女子留的,就不再卖给他。过了一两天,人家对老黄说:你不要到我们店里来吃早点了,你再来,我这店没人来吃了。
老黄于是自己买菜做饭了,连同早点。
一天,他做好早饭端给楼下长凳子上的女子。住在大门里的人都过来了,说老黄:
你要养就接到你自己屋子里去养,这地方是大家在的。传染了病,你负责噶。
老黄二话没说,直接背着女子上了楼。周围人看得瞪大眼睛,觉得老黄大约是疯了。
老黄去买菜,旁边的人故意大着声说给老黄听:这条老公狗,连个有病的母狗都不放过,都不会嫌,真是可怜呀。
一个艾滋病,他还以为是宝咯。
他这么老了,得了这么美的艳遇,只能是个有病的啦、、、、
老黄于是到更远的地方去买菜,去超市里买。
老黄愈来愈少出门,小白也一改平时习惯,整天呆在老黄和女子身边,自己跑下去方便的时候,常被追打,于是小白习惯了晚上偷偷溜出门去解决自己的问题。
好在老黄住的楼层几乎都是空着的,没有人,只有灰尘,还有掏下水管配钥匙广告电话的阿拉伯数字贴在楼梯台阶下面。楼梯的踩踏处有很多缺口,面上凸凹不平。
女子告诉老黄,她叫郭娟,某县城山里的,她还有个弟弟,小时候她妈离家出了门,她爹远去广州那边打工,几年都不回来,她和弟弟跟年迈的爷爷奶奶住着。从小学开始,每天放学,她都要摘两背篓桑叶子,回家给蚕吃,卖蚕茧的钱做学费书费生活费。初中三年级那年,经过一个暑假,她卖蚕茧得了八百多,足够她的学费了。一天她放学回家,她妈回来了,从箱子里找出她的钱拿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她就没钱再去读书,就没有去学校了。
她看到老黄的眼睛湿润了,她想老黄真是个好人。那一天她哭干了眼泪,以后再也没有哭过。她再也不会想她妈,不给她钱上学就算了,竟然这么狠心可以拿走她的学费钱,她难道没有看见她的一双手都变成什么样了?她在同学面前都抬不起头,她每天忙着去摘桑叶,作业做不完,老师也不高兴,同学笑话她是桑叶公主。她没有换洗的衣服,总是洗干净了不等衣服干就穿在身上往学校赶,奶奶总是跟她说:人家是笑脏不笑破的,奶奶哪里知道,现在早就没有人穿破烂衣服了。
她辍了学,出来城里打工,先是在餐馆洗碗,后来老板看她反应快,客人喜欢她,就让她去端菜,再后来,有个客人给了她一大把钱,把她带到了大酒店的KTV,做公主,倒酒陪客。不几天,又因为要她陪的客人实在太多,她就专门只陪少数高档顾客吃饭喝酒睡觉了。她从未见过那么多钱,客人为她买一万多一件的衣服,她从未花过那么多钱,最后竟然习以为常了,以大把的花钱为乐。那些人总有花不完的钱,为什么她靠自己的双手连挣点钱读书都那么难?她寄钱给弟弟读书,后来弟弟也没有读书了,他喜欢打架,整天在城里游荡,她没有再去管他。她所有的时间都是被人安排给客人的,直到得了病,每个人都抛弃了她。
老黄听着郭娟说所有的,他越听越心疼。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恍惚间看见他母亲的样子。


郭娟喜欢每天洗澡,老黄叫人来装了个电热水器,有好事的盯着老黄,看他在超市买的东西,说都是女人用的,洗发水沐浴露香脂卫生纸一类,说老黄这个不拔一毛的铁公鸡,怎么对一个得了艾滋病的女人这么舍得?真是越老越不正经呢。
老黄给她做饭,吹笛子,拉二胡,老黄的楼道常常打扫得干干净净。老黄觉得这是他最美好的时光,以前都是白白活过了,唉,命运呀,就是明天就死了,他也不遗憾。他的生活从未有过的充实。现在的生活就是他梦想的生活。
过了两年多,初秋,郭娟死了,老黄把她送到火化场,烧了,把骨灰盒带回家,小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人们看到老黄,都说他老了太多,一个六十多的人,跟八十岁的人差不多了。毕竟天天跟一个传染病人在一起,没有一起死就不错了。
第二年的冬天,老黄死了。小白在门口拉住一个人的裤腿狂叫不已,那个人还没有走到老黄的住处,就赶忙打电话报警。警察来了,老黄安静地躺在床上,一边放着的是一个骨灰盒。消防车把整栋楼房消毒了一遍,什么都没有留下,通通销毁了,周围人才感到稍微放心了些。
老黄死后,小白不知道去向。有人说小白也死了,在门后面。那里还是老样子,机械厂的几栋房子直到现在也还没有被拆除,依然还在环东路上,由一些外地人或进城打工的人租住着。老黄住的那道楼一直空着,周围住着的人说,每到节日就听到老黄屋子里有欢笑声,还有汪汪的狗叫声,像从前老黄住着一样,说怕是闹鬼了。

作者:heliuqingqing海天文学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上一次由heliuqingqing于2015-12-23 周三, 01:31修改,总共修改了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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