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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迷惘的风(七 --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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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迷惘的风(七 -- 十三)

水沫

头衔: 海归上士

加入时间: 2004/10/13
文章: 20
来自: USA
海归分: 1044

标题: 迷惘的风(七 -- 十三) (1017 reads) 时间: 2004-10-16 周六, 01:44

作者：水沫在海归茶馆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七)

宋晴和陈子平约见在一家意大利餐馆。陈子平站在门口，看见宋晴开着乳白色的菱志RX300疾驰过来。宋晴喜欢SUV坐的高高的，还有菱志胡桃木方向盘光润的感觉。

陈子平深灰色西服套装，比起海滩相遇时又有一种潇洒和英挺。宋晴浅灰色及膝套裙，更显窈窕玉立。两人坐下，各自先要了一杯冰茶。

“出差啊？”宋晴一面看菜单一面笑着寒喧。

“最近公司在这儿添了不少用户，有个ACCOUNT刚好归我管，以后会常来。”陈子平笑着答道，也客套地问一句：“你现在怎么样，都还好吧？”

“还好吧。”宋晴应了一句，又说：“准备回国了。”

“噢。”陈子平点点头：“一家人还是应该在一起。”

“是。长久分居总不是回事儿。”

服务员过来了，两人点了菜。宋晴要了海蛎意大利面和生菜沙拉，陈子平要了菠菜三文鱼和蔬菜番茄糊汤。服务员收了菜单。

“这就对了，长久分居不好。既然成家了，还是应该互相妥协、互相珍惜。”陈子平接着刚才的话题说。

“我珍惜，还不知道人家是否珍惜。”宋晴脱口而出。

陈子平定晴看了一眼宋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自己的努力，做到无悔便是。”他停了一下，又说：“不管怎样，相信你都会有一个幸福的结局。YOU DESERVE IT。”

听了这话，宋晴苦涩的心里掠过一丝慰藉。陈子平从一开始就给她一种亲切的感觉，不过毕竟才是第二次见面，宋晴不想说太多，她简略地说：“谢谢。”

陈子平上次见面就感觉出宋晴的郁闷，他跟洪燕通电话侧面了解了一下，嘴快的洪燕把宋晴的事供出大半。陈子平见宋晴不愿多说，便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我自己是个失败的例子，倒从失败中得出总结出一些教训。所以美国人第一次婚姻是百分之五十的离婚率。第二次婚姻才知道该找怎样的人，该如何处理婚姻中的矛盾。”

陈子平在出国之前，经人介绍认识了漂亮的柳霞。他出国后不久就把柳霞带了出来。在陈子平还在读物理学位的时候，柳霞已经速成了电脑学位，找到了工作。柳霞是个争强好胜的女人，嫌陈子平按部就班，安于现状。在柳霞的一再敦促下，陈子平也改行做了电脑。可是他转行不久就遇上经济萧条，被裁员后很长时间找不到工作。而柳霞在事业上深受上司的赏识，一路直升，后来索性就嫁给了她的上司。

陈子平是个率直之人，见到宋晴又格外地毫无隐瞒，他把这段故事又源源本本对宋晴讲了一遍。

“柳霞有点势利，是不是？”宋晴听完评论道。

“也不能全怪她，这件事中有很多地方是我做的不好。当时结婚就有些仓促，两个人了解不够。我想我是贪图她的美貌，她是看中我能带她出国。哈哈。”陈子平自嘲地笑了起来，接着说：“其实她并没什么错。当时我失业在家，心情沮丧，还总怨都是她让我改行的错。她一个人独撑一个家，下班回来还要看我沉个脸发牢骚，能不烦吗。我这么失败怨忧，她老板却是成功殷勤又温柔，换着我也要选择她老板。”

宋晴听陈子平这么说，倒觉着他这个人十分可爱，便说：“听你说的挺轻松的，看来已经完全GET OVER。”

“其实当时的打击是非常大的。对一个男人来说，再没有比老婆跟别人跑了更难堪的事。我也是痛定思痛，意识到一个人只有保持自强、自重、自信，才能够从失败之中站起来。从这点来说，我还挺感激柳霞的，是她让我学会这一点。对于她，我只有真诚的祝福。”

陈子平的大气和坦荡，使宋晴觉得十分亲切可信，她不由的把自己的故事也和盘托出。说着说着，眼圈有些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又咽了回去。

“男人就这么禁不住寂寞？十多年的感情就这么脆弱？”宋晴最后禁不住幽幽地问道。

陈子平看着宋晴依然美丽的容颜，心想，这个曾经使多少男人倾慕的女人，实在应该有一份幸福的生活。他安慰道：“张成还在敦促你回国，说明你在他心里还是很有份量。这种事只有大家尽量互相理解，互相妥协。有的男人雄心壮志，一心想成大事。张成大概就是这种人。男人大都难以抵挡寂寞，抵挡诱惑。嘿嘿，不要给他们机会。女人婚后容易把重心移到小孩身上。既然张成铁了心海归，你还是早点过去吧。一家人在一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宋晴说道。她的心终归放不下张成，而且他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可她心里总觉得憋屈的慌，对张成有了一种疏离的感觉。今后会怎么样，她心里还是觉得迷惘。

陈子平看出宋晴眼神里的落寞，便笑着继续给她鼓劲：“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不管怎样都不要灰心，人生永远是美好。”

“谢谢了。”宋晴轻轻地笑了，心里有些奇怪，跟陈子平才第二次见面，就谈的像老朋友似的。大概是他乡遇校友，天涯同漂泊。

菜上来了。陈子平看着自己的菜问宋晴：“看上去还挺不错的，要不要尝尝我的？”

“好啊。”宋晴也是个随和的人，而且陈子平总给她相识许久的感觉。他们各自给对方一半的菜。

陈子平好像思路跟她相通，边吃边说道：“你知道吗，我们读大学的时候说过一次话，也算是相识许久。”

“有吗？”宋晴挑起眉毛，惊异地问。

“广场。巧克力。”陈子平眼里含着笑意，慢慢地提示。

“啊，那个男生是你？！”宋晴睁圆一双杏眼。

陈子平抿着嘴点头微笑。

那是一九八九年的时候，学校里有些学生也在广场静坐。宋晴到广场去，看到他们衰弱的样子很是担忧。她捐了些钱，并用报纸裹了一小包巧克力，附了一张纸条：首先向你们致以崇高的敬意，可是据说饿久了，脑子会受损，没人的时候吃块巧克力吧，请你们珍重。她把东西交给了一个坐在边上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抬起眼虚弱地说了声，谢谢。宋晴也低声回了一句，谢谢你们，请多珍重。只记得那个男生有一双诚恳亲切的眼睛。

往事一下把他们的距离拉近了。宋晴笑问：“你们后来有没有吃我带去的巧克力？”

“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我偷偷吃了一小块。”那甜味在嘴里留了好久。陈子平把后面那句话咽了回去，有失轻浮。他改口玩笑道：“那天你穿了一身红裙，仙女似的。”还是有轻浮之嫌，好在宋晴听惯赞扬的话，她只浅浅一笑。他们开始说起许多学校里的趣闻轶事。陈子平说起那时他们寝室有两个人为她住在那儿争执。一个人说他看见宋晴在浙江路下车，另一个说他跟着宋晴进了南汇路。宋晴笑说，南汇路是父母的家，浙江路是外婆家。两人不停地开怀而笑。宋晴觉得自己好久没有笑的这么舒畅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他们起身告别。陈子平目送宋晴走向她的车。人的背影最能反应一个人的情绪，因为那是人不加掩饰的部位。宋晴娉娉婷婷的背影透露出深深的落寞和无助，陈子平看着心里一阵触动。这个女子，这个曾经多次在他青春的梦幻里出现的女子，当他十多年之后重新见到的时候，是如此地柔弱和孤寂。陈子平突然有一种搂她在怀里好好呵护她的冲动。随即，他自嘲地否定了自己的可笑想法。

(八)

张成依然每月寄一次钱，每个星期打一次电话。宋晴没有再问起李晓月的事，这个名字象钢针一样，提起来就心若针扎，宋晴不想再说。既然张成答应了和她分手，宋晴相信男人一诺千金。她告诉张成等小孩一放假就回上海。

李晓月碘着个大肚子在商场挑选婴儿的用品。婴儿的衣物软软小小地透着可爱，晓月欢喜地挑了一堆。一对夫妇从她身边说笑着走过，男人小心翼翼地搀着女人，女人叉着腰挺起骄傲的大肚子，颐指气使地跟男人说，拿这个，拿那个。晓月见了，心里不免有些酸意。张成最近工作繁忙，见她的次数少了一些。晓月觉得张成自休假回来，总有些心事重重，神色恍然。晓月不知道这段萍缘何时苍然而止，可是她既无法逃避，也无能为力，缘深缘浅只有任随天意。

李晓月是一个极其浪漫的女人，她是被席慕容的诗浸透了的女人，最爱的是这些句子：
“其实我盼望的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要求过你给我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
与你相遇如果能
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么再长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就只是
回首时
那短短的一瞬”

还有就是：
“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这样的一个女子，为爱而生，为爱而活，伦理道德、天长地久与她来说都不重要。她追求的是那种真正的纯粹的使灵魂燃烧的爱情的感觉。她对张成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使她义无反顾、全身全心投入到这场爱情之中。这段感情的有缘没份，更使她觉得凄美动人的浪漫。李晓月幼年父母离异，她对婚姻的持久，爱情的永恒都有着怀疑。为自己最爱的人生下一个小孩是她认为最浪漫也是唯一可以使这份爱情永恒的方式。这个小孩是她可以永远维系她爱的人的一份纽带，也是她可以永远宣泄她这份爱情的最佳人选。

李晓月在一个老乡的公司里做事，收入也不错。现在单身母亲在国际上好像也是一种时尚。张艾嘉，JUDY FOSTER等不都做了骄傲的单身妈妈。张成在国内孑然一身，宋晴坚决不回国，她对张成也是有梦幻的。可是晓月觉得不管她与张成的结局如何，她有能力独自抚养小孩。她想要一个有着她爱的人的血缘的小孩，一个象她又象张成的小孩。

浪漫归浪漫，当李晓月的肚子越来越大，离预产期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有时也怀疑自己坚持生这个小孩的决定是否草率了一些。虽然张成已经把生小孩的各个环节都疏通了，但他一直不太支持她生这个孩子。每当她看见别的男人对挺着肚子的妻子那一份小心呵护，晓月还是不免感到委屈。肚子大了，很多事情开始不方便起来，一些实际问题也显露出来。可是既然是自己做的决定，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现在只能坚定地走下去。

李晓月抿了一下薄薄的嘴唇，拎着两包花花绿绿的婴儿衣物走出了商场。初夏的阳光温暖地倾洒下来，晓月对着太阳微微眯了眯眼，带上墨镜。

“李晓月！”背后响起清脆的喊声。

晓月回头一看：“钟怡！”

一个神采飞扬的女子翩然走来，手里也拎着大大小小的几包：“这么巧啊，你也在逛商场。”

“刚逛完。你呢？”

“我也是。”钟怡走近了，就大呼小叫起来：“哇，晓月你的肚子这么大了！”

晓月摸了一下园鼓鼓的肚子：“呵呵，快生了。真够大的，到时生起来不知会不会困难。”

“呵呵。”钟怡跟着笑了笑，然后提议道：“许久没跟你好好聊聊了，一起去喝杯茶怎么样？”

“好！”

两个人便往附近的茶室走去。

李晓月是苏州人，在上海没什么亲戚。钟怡和赵林是她的老乡和中学同学，也是她在上海最亲密的朋友。赵林和张成在一个公司工作，赵林本来很被晓月吸引，一心想追求她。谁知晓月和张成因为他而相识，结成一段红尘情缘。他提醒过晓月多次张成可是有妇之夫，可是晓月整颗心为张成沦陷，爱的无法自拔。赵林后来改追钟怡，现在两人已是水到渠成，正在营造爱巢，谈婚论嫁。

两人在茶室里坐了下来。叫了珍珠奶茶和一些瓜果、蛋糕。人说爱情是最佳美容品，这话真是不假。往日貌不出众的钟怡若晨花含露绽放，红润的肤色蛋清般透明，乌亮的长发闪着秀丽的光泽。相比之下，怀孕末期的晓月身形巨大笨拙，虽然眉眼清秀依然，却不免看上去发泽枯黄，脸色憔悴。

“买什么了？”钟怡开口道。

“BABY的东东。你呢？”晓月怀孕了嘴馋，津津有味地舔着蛋糕上的奶油。

“一些床上用品。”钟怡优雅地啜吸奶茶，手上闪过一道亮光。

“要结婚了？！”晓月叫道。

“嗯。”钟怡点点头，伸出手给晓月看指上的钻戒。白金指环上一颗钻石熠熠闪光，辉映钟怡一脸的幸福。

“好漂亮。”晓月赞道，又笑着说：“快说，赵林是怎么向你求婚的，有没有跪下来？”

“呵呵，你以为世界上的人都象你这么浪漫。”钟怡笑道：“那天我们就一起在看电视，一个特搞笑的节目，笑得我直不起腰来。赵林看着我忽然说，我们结婚吧。我忍住笑，看他一眼。他还挺严肃的，接着又说一句，真喜欢听你笑，一天不听就少了什么似的。我就答应他说，好吧。就这么简单。”

“哦。”晓月应了一句。她想着赵林的话：真喜欢听你笑，一天不听就少了什么似的。朴朴实实一句话，却蕴藏着真挚的情义。虽然不是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却弥可珍贵。晓月不由有些羡慕钟怡。

“你和张成到底怎么打算的？他会离婚吗？”钟怡关切地问道。

晓月摇摇头：“没有打算，一切随缘。”

钟怡瞪着晓月：“小孩都快出来了，你还没有打算？”

晓月说：“我自己生，自己带。和张成到底有什么结局，我真的不知道。和他有一天的缘分，我就享受一天的快乐。至於明天会怎么样，我想不了那么多。”

钟怡看着晓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晓月抿了一下嘴唇，冲着钟怡笑了笑：“觉得我有病是不是？我自己也觉得一定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这个张成也真是的，一边一个家，搞什么嘛。”钟怡迁怒于张成。

“不管他的事，是我自找的。”晓月总护着张成。

“晓月你醒醒好不好。你还年轻，这么好的条件，不要一条道路走到黑。女人都是要找一个自己的归宿的。”

“钟怡谢谢你。有的事情别人很难理解的。所谓都道伊人痴，谁解其中味。。。”晓月的眼睛水雾朦朦。

钟怡无语。晓月柔中带刚，她和张成的事，钟怡劝过不知多少边了，每次都是钟怡放弃。钟怡只好说：“好吧。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和赵林。”

“嗯，谢谢，这话听了巨温暖。”晓月芜尔一笑。

钟怡也无奈地笑了。钟怡和晓月是中学同学。晓月聪明漂亮浪漫，一直是男孩子追逐的对象，就连赵林也追过晓月。钟怡本以为晓月孤芳自赏，花拣高枝，谁知却轻易地被张成摘了去。开始还误会晓月想傍大款，可是钟怡亲眼见到晓月除了一些小礼物，并没从张成那儿得到什么，倒还常看见晓月乐滋滋地给张成添置东西。

“那个姓刘的港商还在追你吗？”钟怡问道。

晓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你说刘君彦呀。他儿子病了，他前妻又在加拿大。他回港照顾儿子去了。”

刘君彦离异多金，四十多岁，有一个上高中的儿子。苏州是他的家乡。他在苏州和上海做生意，晓月帮了他一些忙。他对晓月很有几份意思，从苏州追到上海，晓月却是婉言地谢拒。

“你说张成有什么好？”钟怡真看不出张成有多好，且不说他是个有妇之夫，整个就是个花架子，浮而不实，属於中看不中用一类。就连赵林也说张成在公司里做事虚华。钟怡不敢对晓月说太多张成坏话，怕晓月不高兴。

“这个就是一种感觉。就好像一颗心印在另一颗心上，拿也拿不下了了。。。”晓月的眼睛迷迷朦朦的，又跑到云里雾里去了。

“好了好了，我服了你。你就接着晕吧。”

晓月笑了：“就这么云里雾里晕一回，人生一世，总得至少晕一次吧。哪天从云端摔下来了，再含泪吞血忍痛面对现实吧。”

晓月玲珑剔透，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她爱的痴迷，无法回头。钟怡听晓月这么说，也只有说：“你多保重。”

“谢谢了。”晓月啜吸了一口奶茶，看着钟怡细白柔润的脸说：“钟怡你变漂亮了。恭喜你要做新娘。”

“再漂亮也比不过你。也恭喜你要做妈妈。”

一个准新娘，一个准妈妈，两个女人悠闲地说说笑笑，说着女人之间的知己话，阳光隔着厚重的玻璃温柔地洒落在她们笑意盈盈的脸上。

(九)

张成坐在他父母家的沙发上。父母年事高了，张成尽量每个周末去看他们一次。

“宋晴下个月初会带小孩回国。”张成说道。

“好啊好啊。”张父喜笑颜开。

“这个宋晴早就该过来照顾自己的男人。”张母嘟哝着。儿子于她来说一向是最重要的。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宋晴留在美国主要也是为了孩子。”张父对宋晴这个聪明贤淑的儿媳妇十分喜欢。

妹妹张倩看了张成一眼。张倩和父母住在一起。张成和李晓月的事张倩知情，但是瞒着父母。她插一句：“嫂子终於要来了呀，好啊。小孩有安排了吗？”

“小孩的事以后还要你们多帮忙，希望他们慢慢会适应。”张成道。

“这个你放心，自己的孙子嘛。”张父、张母都忙着保证。想到就要孙儿绕膝，两个老人乐的合不上嘴。两年前他们去美国探亲见过两个孙儿，一直都在心里念叨。

“好，我要走了。”张成看了一下表。他的行程总是匆匆忙忙。下午他要陪老总去打高尔夫球，晚上他想去看晓月。

张倩送张成出来：“嫂子要来了，李晓月你准备怎么办？”

“你帮我到劳务市场去找一个保姆好不好？宋晴来了，我不太方便去看晓月。以后你帮我多照顾她。小孩的事情也托你了，要花钱的地方尽管花。”

“好。”他们兄妹感情很好。张倩和李晓月年龄相仿，两人因为张成而相识，也成了朋友。张倩本来是不赞成他们这种做法的，可是看他们在一起那么愉快，你情我愿，宋晴又一直不肯回上海，她也就站到了哥哥的立场上。

张成开着黑色的雅阁往高尔夫俱乐部驶去。他的两道浓眉紧锁，眼神严峻，最近有几桩事使他十分烦心。公司有个副总辽伟刚本来是主管技术的，张成来抢了他的位置，他对张成一直耿耿于怀。公司管理混乱，软件设计没有策略和计划，程序写的也不规范。张成想要实施系统的软件设计及编程的规范和标准，却遇到了重重阻力。程序员看不到大局，只想按着他们原来熟悉的方法把工作做出来，这种系统的规范和标准，使他们觉得浪费时间，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辽伟刚和几个部门经理联合起来反对张成的设想，并到处散播一些流言：张成生搬硬套美国教科书，不懂国内的实际情况。张成在美国不过中层管理人员，从没在这么高层作决策，管不了这么一大摊。张成不过是洋插队几年，就回来装模做样，其实是公司的花瓶而已，用来跟外商打交道用的。一时公司里议论纷纷，流言鹊起，许多人在背后对张成指指点点，张成的工作遇到很多困难。好在公司的老总魏海雄对他还是很赏识的，张成也是知趣地投其所好，每个周末陪他打高尔夫是他接近魏总的重要途径。

另一件事是关于李晓月。宋晴终于要来，张成却没有了原来的热望。晓月临产在即，这个时候跟她分手，张成觉得自己很残忍。可是宋晴即将抵沪，他不想节外生枝。生活中总有主次，在张成的字典里，事业第一，家庭第二，然后再是其他的，包括。。感情。张成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爱上晓月的，也许是因为寂寞，也许是因为晓月的痴情。可是这一段情感该是结束的时候。长痛不如短痛，今晚他一定要对晓月开口。张成拿出手机挂了个电话个晓月：“晓月，我今晚去你那儿，到时我们一起到外面吃饭。”“好啊！”电话里传来晓月兴高采烈的声音：“我正在跟钟怡喝茶呢。”张成匆匆挂了手机，心里闪过一丝灼痛。

张成到了俱乐部不久，魏海雄也到了。他们说笑间就来到球场上。微风习习，轻柔扑面而来，绿草茵茵，在阳光下一碧如洗。张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天气真不错。”

“是啊，打高尔夫的好天气。”魏海雄五十多岁，红光满面，挺拔爽朗。他和张成同是A大校友，张成是他负责招来的，自然在工作上要挺一把张成。私下他也很欣赏张成的性格，热情高，点子多，他不管去那儿喜欢带着张成。

他们一边打球一边闲聊。

“最近A大校友要办一个精英俱乐部，他们来邀请我，也让我邀请你。”魏海雄开口道。

“咱们A大还出不少精英，新浪的茅道临就是一个，他跟我关系不错。”

“你也不比他差多少，三十六岁就是堂堂大企业的技术总监。”

“那里那里，人家是附马爷，我只是小小百姓一个。”

“哈哈哈哈。”魏海雄大笑：“叫你老婆赶紧过来，否则你也要娶一个高官的千金了。”

“呵呵。”张成也笑：“我没机会了，老婆马上就要来了。”

“好，这下可以安定下来。听说你老婆当年是A大系花，到时带来我们瞧瞧。”

“都接近中年了，那还是什么花。不过老婆做菜手艺一流，到时一定请你来做客。”

“一言为定。”

两人轻松地闲聊了一阵，张城把话题引到工作上。他对魏海雄讲了一番他关于公司技术人员以及技术流程的设想。魏海雄随意地听着，并没显出很高的兴趣。当初魏海雄高薪聘请张成，一是为了体现国家的海归政策，二是为了加快公司与国际接轨的速度，第三也是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让张成负责和外商合作的项目。张成这两年工作勤奋，成绩有目共睹。尤其是与外商谈判时，他流利的英语，扎实的专业知识，公司节省大量资金。魏海雄对此相当满意。他并没有想让张成参与太多的内部管理，可是张成却花了很大的精力搞出一整套设想和计划。他也听说公司许多人对张成的设想有非议，他心里对此也颇踌躇。张成却是不甘罢休，他的韧性又起。他对
魏海雄大讲软件设计及人员系统化、规范化和标准化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他说这种做法开始看不出成效，员工们很可能会有多此一举的想法，可是从长远来看，会节省项目维护、新手培训以及软件开发的费用。张成说的滔滔不绝，口若悬河。魏海雄最后答应他星期一公司管理干部开个会，让张成宣讲一下他的想法，到时他尽量支持。张成笑着点头应承。

打完球后，张成开车去晓月家。他的脸上笑容收敛，眉峰因痛楚又蹙在一起。

十)

张成在路上停了一下，给李晓月买了一束她喜欢的雏菊，又买了一些晓月爱吃零食点心和水果。张成细腻体贴，这也是他颇有女人缘的原因。

门虚掩着，张成进门后，发觉晓月斜躺在床上，一脸的疲惫。见到张成，她的眼睛闪了一闪，立刻有了流光溢彩的生动。她正欲起身，张成按住她说，你再歇会。

张成把花瓶里的花换了，又把买来的食品放好了。晓月的目光一直追逐着他，两眼笑意盈盈。

张成抚起晓月：“走，吃饭去。”

他们来到附近一家常去的餐馆。老板娘熟络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这么大了，快生了吧。”

“是呀，下月的预产期。”晓月笑答。

“恭喜恭喜。”

“谢了。”

张成给晓月拉开椅子，看着她坐好了，随即自己坐了下来。

“谁见了我都说这么大了，我是不是特别的大呀。”晓月嘟哝着对张成说。

“是有点大了。你自己要小心点。明天张倩会给你带个保姆来。有个人看着，我放心一些。”

“哦。”

两个人点了一些清淡的家常茶。

“应该控制一点饮食，小心BABY长的太大。多散散步，重活让保姆干。”张成继续嘱咐。

成熟的男人懂得照顾人，这是晓月很难从年轻男人那儿得到的。晓月幼时父母离异，她跟母亲长大，缺少父爱，使得她容易被年长一些的男子吸引。

“嗯。”晓月乖乖地点点头，接着说：“我今天逛商场去了。买了好多BABY的东西。还给你买了两个领带，花式很好看。特别巧，在商场门口遇到了钟怡。你知道吗，她和赵林快结婚了。”

“是嘛？不过他俩挺般配的。别说，长的还挺象的。”

“真的哎，你这一说，他俩真挺象的。大概就是人们说的夫妻相吧？”晓月说着，不由得瞟了张成一眼。

张成浓眉大眼，鼻粱高挺。晓月和宋晴都是大眼女子，不同的是宋晴鹅蛋脸，晓月瓜子脸。

晓月以前看到过宋晴的照片。她和张成刚认识的时候，宋晴是一个经常的话题，晓月对於那种说我老婆不了解我或者我对我老婆没有真爱的男人很是嗤之以鼻。张成从不说宋晴坏话，倒嬴了晓月的尊重。宋晴后来成了一个他们避讳的话题。晓月只知道宋晴在美国，她坚决不回来，张成又是坚决在中国。名义对晓月并不是很重要。她的父母曾经是一对令人艳羡的才子佳人，可是在她十岁那年还是离了婚。如果爱情逝去，一张薄薄的婚纸又能拴在什么。宋晴远在美国，她和张成天天在一起，她和张成真诚相爱，这比什么都重要。她从没要求张成离婚，她只要求张成爱她。

菜上来了。青蟹炒年糕，茭白肉丝，面拖黄鱼，清蒸鲥鱼，凉拌芦笋。张成不停地给晓月挟菜，笑着说：“多吃点正餐，少吃点零食对你有好处。”

晓月喜欢这么被人关爱着。

张成喝了点啤酒，一面吃菜一面说：“晓月，这两年谢谢你了，带给我许多温暖。”

晓月看了张成一眼：“怎么说起客气话来了。”

“真心话。”张成认真地说，接着又道：“我这辈子就爱过两个女人，你是其中一个。”

“呵呵，那我应该觉得很荣幸了。”晓月笑了起来。比起你是我最爱的女人，这话就不够甜蜜了。不过晓月知道张成说的是实话。

“不管怎么样，你要记住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有一个特殊的重要的位置。”

晓月有点奇怪起来：“今天怎么啦？尽说这些话。”

“没什么，就是想说。”张成停了停，思忖着这事还是回家跟晓月细说的好，公共场合万一晓月受不了就很难堪。张成把话题岔了开去，跟晓月说了些他和辽伟刚在公司里的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这是嫉妒你。”晓月半是调侃半是安慰。

“我就是不出国，到现在也会在差不多的位置，没准比现在还好呢。他们总以为我是洋插队沾了光。”

“海龟跟土鳖必然要争一争的。不过金子总是会闪光，最后的胜利一定是你的。”晓月的话总是让张成开心。

张成也开玩笑说：“我这是舍弃了国外的洋房跑车回来干革命的。他们还以为我占了便宜啥的，搞错了没有。”

“就是就是。牺牲大了去了。”

“物质方面真的是牺牲。那工资他们看了眼红，可是比起我在美国的工资还少了。”张成挟了一块茭白，笑着说：“就是吃还是国内好。在美国吃不到茭白，刚回国时特别爱吃，现在还喜欢。”

“那你多吃。”晓月也给张成挟菜。

张成想起一句话：如果你看到一个男人给女人开车门，不是新女人就是新汽车。他想如果看到一对男女互相挟菜，不是情人就是新婚。他若平时说这样的话，又会跟晓月乐半天。不过今天有点不适宜说这样的话。想到今天可能是和晓月最后一次晚餐，他不免有些伤感起来。于是张成拼命问，你还要吃什么。晓月摇摇头，摸着肚子说，够了够了，再吃肚子更大了。

张成和晓月一回到晓月的小屋，晓月就忙着拿出今天商场买的东西给张成看。张成把晓月放到床上说：“别累着，我来。”

张成眼睛扫过那堆花花绿绿的衣物，笑着说：“真可爱，真漂亮。”然后他似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宋晴要来上海了。”

晓月笑意盈盈的眼睛震了一下：“探亲？”

“不。全家迁过来。”

一直听说宋晴坚决不肯海归的，怎么突然回来了，晓月的脑子一片空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以后我就不方便来看你了，有什么事你找张倩。”张成继续在交代。

晓月一阵发晕，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虚妄地浮动起来，她看着张成两片嘴唇上下翻动，好像是一个虚拟的木偶在说话。

“这里有一些钱，生BABY要用，你先拿着。你知道我的钱大都寄回家去，一时只能凑这么多。以后我让张倩再拿给你。”张成放下一大叠钱，嘴唇继续蠕动着。

以后不要再找我，有什么事找张倩。张成话中之话一目了然。

这就是分手，就这样分手了，就这么简单，这么平淡。自己幻想中的百世情缘、一生挚爱就这么结束了。晓月忽然觉得很可笑，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没事吧？晓月。”见晓月突然笑的有些古怪，张成不由得问道。

“我没事。你要走就走吧。”面对突如其来的分手，女人的自尊首先占了上风。晓月平淡的的声音透出一股寒意。

“晓月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了？我让你走还不好吗？我说不会赖你就不会！”晓月的声音高了起来。

“晓月。”张成搂过晓月想安慰她，晓月一把推开他：“你走。你给我走！”晓月觉得自己已经支撑不住，可是今天她不想在张成面前崩溃。那一个肩膀不再是她可以靠的。

“那我走了。”张成有些难堪了，他的眼睛看着晓月说。

“走吧。”晓月的声音比冰更冷。

张成汽车的声音渐远渐隐，晓月无力地软瘫到在床上，她终於发出撕心裂肺、摧肝沥胆的一声痛哭。

(十一)

张成开着车子，心里一阵难受。他把车停在一个小公园里，点燃了一根烟。淡淡的烟雾缕缕飘向上空，往事如风向他吹来。两年来与晓月的交往一幕幕在眼前流呈，满眼都是晓月的温柔、痴情、娇嗔、妩媚，一阵疼痛绵延地袭来，眼前一片模糊。张成没有想到自己也是深陷于此，为情所困。情字头上一把刀，落下来竟是如此之痛。爱情若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旦淌进水里，就不是由自己说得了。张成原以为自己能够把握主次轻重，可是现在心并不完全听脑子的了。

张成微觑著眼望著一缕一缕袅袅上升的烟圈。他看到两个自己。一个是现实理智冷静的，一个是浪漫纵情率性的。张成知道他放不下宋晴。自己从十八岁认识宋晴，到现在快二十年了，岁月里凝成的感情已是血乳交融。可是李晓月，她以她的痴情和挚爱，在这两年里占据了张成的心，占据了他的灵魂。如果说宋晴好像张成的右手，握着她的感觉就象左手握右手，失去她的感觉便是横刀切断右手血肉淋漓的疼痛。那么李晓月就好像心口上的朱砂痣，妩媚婉丽，忍痛剜痣胸口血液滴滴流渗，外面看不出，可自己知道到底有多痛。

张成也比较过两个女人。一个男人往往会喜欢同一类的女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晴和李晓月有很多相似之处，温柔，美丽，敏感，善解人意。宋晴是个好妻子，她贤惠、端庄、细心、稳重，相比之下李晓月则显得过於浪漫和任性。然而也正是晓月的浪漫，使张成尝到在激情中疏狂、迷醉、缠绵、沉沦的滋味。只可惜溺水三千，只能取一瓢。张成掐灭了烟头，长叹一声，重新发动了汽车。他还要回去准备明天会议的讲话。

李晓月躺在床上，嘤嘤呜呜地哭了一夜。一面哭，一面断断续续伤心地泣诉。

“张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对你这么好，这么好，你怎么可以这样来对我。”

“李晓月，你真是个大傻瓜，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傻的。你一颗心掏出来给了人家，人家就怎么轻巧地把你甩了。”

“张成，我恨你，我恨死你，你这个大混蛋！”

“李晓月，你活该，你自作自受。”

晓月迷迷糊糊地哭着念着，胸口仿佛裂开一个口子，一阵一阵痛的令人窒息。昏昏天黑地的她都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是张成回来了？他舍不下我？”晓月的心里掠过一丝希望。她开了门，发觉是张倩带着一个小保姆进来了。

张倩猛一看见晓月吓了一跳。只见晓月披头散发，两眼红肿，形容枯槁，虚弱不堪。“你怎么啦，你没事吧？”张倩问道。

晓月勉强一笑：“我没啥，生病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张倩心里猜到几分，问了句：“我哥昨晚来过了？”

“嗯。”

张倩叹了一口气，她也不好说她哥什么，只有心里感慨女人辛苦。“你身体不好就躺着，我来帮你安排。”她对晓月说道。

张倩招呼着小保姆一起在角落里搭了张小床，中间拉了根帘子。然后从冰箱里找了点青菜火腿和开洋，做了锅汤面。

“晓月你起来吃点吧？”

“我不想吃。”

“你不想吃，BABY想吃。喝点汤吧。”

晓月勉强起来喝了一点，看了一下钟点，已是第二天下午了。

张倩帮晓月收拾了一下，跟保姆交代了几句，尤其嘱托她一定要按时叫晓月吃饭，然后就离开了。

星期一早晨的会议开了四个小时。会上张成详细地阐述了关于公司技术人员重新组合以及技术流程规范化的设想。魏总给予他一定的支持，然后请大家各抒己见。不料张成的设想遭到了辽副总以及几个项目经理的强硬反对。以他们的目光，这不仅仅是技术之争，更是权力之争。如果张成的想法实现了，张成的权力就更大，他的位置也更稳了。辽伟刚率领一帮项目经理坚决抵制。会议最后不了了之，魏总折衷地提议让张成先试点一个新项目，可是没有一个项目经理愿意参加，张成只好自己兼任项目经理。

张成坐在办公室里，心里窝了一肚子火，直觉得在国内做点事情牵牵绊绊还是太多，人事关系太复杂。想到往日还可以和晓月说说，聊以解怀，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惆怅和疼痛。

电话铃响起，是张倩。

“我刚刚去过晓月那儿了，把保姆带去了。”

“好，谢谢你。保姆看着怎么样？”

“应该不错吧。劳务市场的推荐信写的不错的。”张倩停了一下，又说：“倒是晓月的情况看着挺糟的，要不你去看看她。”

张成沉吟了半饷：“还是不去了。去了又能说什么。慢慢地都会过去的吧。你帮我多去看看她，有什么情况告诉我。”

“好吧。”张倩收了线。

晚上，张倩和一帮朋友去饭店吃饭。她走进饭店，意外地看见张成也在那儿。张成西装笔挺，谈笑风生。张倩想起晓月的凄楚憔悴，尽管是自己的哥哥，她还是很为女人不值。唉，女人一爱就付出全部的身心，而爱情对於男人来说只是生活的点缀。张倩没有过去和哥哥打招呼。

张成和他的中学同学沈建中是早就约好的饭局。沈建中有个自己的软件公司，虽然规模很小，可毕竟是自己的。

张成对早晨的会议依然耿耿于怀，不由得发牢骚：“看来在国企干点事真不容易，以后还得自己干。”

“我是怕我庙小请不动你，否则我们合作倒是不错。”沈建中看上去精明强干。

“国企舞台大，但是牵扯太多。私人企业虽小，毕竟是为自己干。也许我们以后可以合作。”

“是不是可以这样，你现在乘职位之便，帮我们拉一些客户。在新项目竞标时给我们公司一些方便。等公司规模大一下，你就来加入我们公司，到时我们算是合伙人，公司百分之十的红利归你。”

张成思忖一下这主意不错，便应承了下来。

张成的父母为了孙子们的到来忙的不亦乐乎。他们为马可准备了一大堆玩具汽车，为丹尼准备了游戏机和游戏，又嘱托张倩去帮哥哥去收拾一下屋子。

张倩走进张成的屋子，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空气中烟雾弥漫，到处凌乱地散落着酒瓶和烟蒂。张倩开了窗子，她一面清扫，一面体味着李晓月在张成心里的份量。

(十二)

李晓月在床上躺了两天，那一份疼痛撕心裂肺。她恨张成，骂张成，可她又能说什么，一切都是她自愿的。过了不久她又不可抑制地想念起张成。她恨自己没用，骂自己神经，只是爱过的心真的难以收回。她想把张成从心里赶出去，心却好像被剜了一刀似的，空落落地痛不可忍。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潇洒浪漫一番，可是她发现她其实做不到。她爱张成，爱的连自尊都不想再顾及。

她一直以为宋晴不会回国，而张成是坚决留在中国的。她觉得他们夫妇名存实亡，她即便没有名分又有何妨。她和张成天天在一起，缱绻相爱，心意相通，这比什么都重要。就若赵四小姐，不计名分陪伴少帅。

因为宋晴远在美国，她和张成处于半公开的状态，她不用象别的情人那样刻意地躲避，也没有那种节假日情人要陪夫人的心酸，有时候她觉着张成就是自己的男人。对於宋晴，她也没有太多负疚的感觉。张成如此恳求宋晴回国，宋晴都不愿意，李晓月觉得他们的感情一定有问题。在李晓月的心里，张成是第一位的，她不能想象她会拒绝张成的请求，也不能想象一对相爱的夫妻可以这样两地分居。

可是宋晴突然就要到上海了。那个很遥远的人突然变得很近了，而原来很近的，近的贴在胸口，近的耳鬓厮磨，近的没有距离的张成突然就远去了。

情人梦被突如其来的分手啄破。空幻的恋情被冰冷的现实粉碎。

什么永远的灵魂知己，爱你永远，男人的承诺都是虚伪，都是谎言，都是过路烟云。

什么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都是瞎扯，都是空话，都是自欺欺人。

李晓月想要永恒。记得年少时，妈妈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暗自饮泣，常常拉着晓月的手诉说爸爸从前对她的好。她父母这般童话一样的爱情也会消逝，这般金童玉女的婚姻也会破碎。望着妈妈早衰的脸，潜意识里，李晓月对婚姻有一种恐惧。

李晓月觉得她和张成的爱情是纯粹的，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一种感觉。不是她想犯错，只因相遇太美。就若诗中说的，“我是飞蛾奔向炙热的火焰/燃烧之后，必成灰烬 /但是如果不肯燃烧/往后我又能剩下些什么呢/除了一颗逐渐粗糙，逐渐碎裂/逐渐在尘埃中失去了光泽的心 /我于是扑向烈火 /扑向命运在暗处布下的诱惑”。张成震撼她，撩拨她，吸引她，理解她，关爱她。他使她身心燃烧，使她心痴神迷，使她爱的万劫不复。滚滚红尘能有几次痴，漫漫人生能有几段情。李晓月对于爱情是否能够永恒一直持怀疑态度。可是在心灵深处，她又是多么渴望爱情的永恒。生这个孩子也是因为她期望以某种形式可以使这份爱情永恒。

可是张成突然就这么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孤独地忍受怀孕末期的不适，一个人面对各种各样的压力。虽然她也有分手的准备，可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也没预计到会有这么痛，更没想到会发生在她怀孕最艰难的时期。张成一直没有再来，他只打来过一次电话。他简单地说了一句：“晓月，别恨我，我也痛。只是我分身乏术。你一定要多保重！”晓月泪流满面，无语哽咽。张倩倒是天天来看她。李晓月知道张倩是张成派来的，她心里既恨张成的绝情，又有些许的慰藉，张成毕竟还在关心她。不过张倩是张成的妹妹，李晓月有很多话不便对她说。

李晓月呆呆地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在她眼里白花花地刺眼，掠过树枝的倦鸟挥着翅膀，蜇伏在她心里的痛苦也在微微颤抖。

李晓月打了个电话给钟怡：“钟怡，下班有空过来一趟好不好？”

“出什么事了？”晓月电话里的声音使她觉得有点不对。

“过来再说。”

钟怡提前下班过来到晓月家里，看见晓月她吓了一跳。才几天没见，晓月模样大变，跟脱了形似的，她脸色黑黄，发如枯草。

“晓月你病了吗？”钟怡着急。

“张成走了。。。”晓月见了钟怡如同见到亲人，泪如断线珠子簇簇而落。

“走了？回美国了。”

“不，比这还糟。他老婆要来了，他就跟我分手了。”

“这个张成真不象话，在这种时候跟你分手，是男人吗！”

晓月只是落泪。

“什么玩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把人当什么了。你就这么让他走了？”钟怡为晓月不平。

“我还能做什么？”

钟怡想了想，确实头痛。当初她是坚决反对晓月和张成在一起的。她曾经对晓月说，什么人都可以，就是有妇之夫千万不能沾。可是晓月情呀爱的一大堆就是不听劝。她有时候想张成的老婆这么不愿回国，必是对张成没什么感情。晓月和张成感情这么好，她也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钟怡是晓月的好朋友，自是比较站在她的这一边。不管晓月有多错，一只碗敲不响，两只碗叮当响，你张成的错比晓月更甚。最不该的是你把人的肚子弄的这么大，拍拍灰尘说走就走。

“他对这个小孩怎么安排？”

“他帮我请了个保姆，留了点钱。”

“不管怎么说，小孩的抚养费他得出。”

“他说以后会让张倩给我。”

“这好像太便宜他了。”钟怡继续忿忿地说：“你没问他要钱？”

晓月摇摇头：“我和他在一起又不是为了钱。”晓月为了证明自己爱得纯粹，从来不愿多花张成的钱。

“我知道，你是为了爱情。可是一个男人如果想证明他爱一个女人，就是娶她。如果不能娶她，就是给她钱。其他都是空。”

晓月无言流泪，她忽然意识到钟怡比她聪明太多。怪不得钟怡总说她智商高情商低。

“跟刘君彦还有联系吗？”钟怡问。实际的女人在一个男人离开后，马上想到的是后备的男人。

“有点。有时他托我在上海帮他办点事。”

“把张成忘了吧。你不是说萍缘随风。”钟怡劝道。

“我也想，可我做不到。”晓月一脸凄楚。

钟怡嗟叹。这件事情实在棘手，即将结婚成家的她实在不愿意看见另一个家庭被拆散，可是看着晓月的样子，又实在觉得她可怜。

“他老婆怎么突然回上海了？”钟怡问。

“听张倩说，他老婆本来是为了孩子所以不肯回上海，现在觉得长期两地分居不好，所以带小孩回上海试试。”

“哦。”钟怡思索了一下：“肯定是他老婆发现你们的事，所以回上海来了。”

“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怪不得自从张成探亲回来就有点不对劲。”

“没想到你促成了他们夫妻在一起。”

晓月心里痛的说不出话来。

“既然原来那么坚决不肯来，必有不肯来的原因，也不一定能呆得长。”钟怡只是想安慰一下晓月。她接着又说：“先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以后再作打算。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张成为好。”

晓月点点头，心里却想，对呀，可能宋晴和小孩会呆不惯上海的，很多海龟孩子不适应国内又只得回美国。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也是张成的骨肉。她有一种感觉，她和张成之间还没有完全结束。这种想法使她的心情好了一些。

(十三)

宋晴在家开一个大派对，答谢这些年结识的亲朋好友。洪燕专程从迈阿密赶来送她。
陈子平的公司在R城客户增加，新开了办事处，他刚刚调了过来。徐莹一家都来了。
三十多个人前前后后挤满了屋子。

宋晴很会做菜，为这个派对，她也忙了好几天。她做了几大盘凉菜，虾油拌面，海
蜇金丝瓜，鸡尾虾，卤鸭舌，越南式春卷，寿司，卤牛筋，黄瓜北极贝。又做了些
点心，虾饺，肉丝炒年糕，生煎包子等等。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正值夏日，她还
专门请了人在阳台上烧烤。

陈子平是第一次到宋晴的家里来，不由得好奇地四下打量起来。房子前后草坪青青
郁郁，院子里梨树秀拔，红枫茂盛，一条小径弯弯地引入门前，小径两侧整齐地种
着一丛丛绿色夹白的圆形花草。高高的门厅两侧是客厅和餐厅，里面是厨房、吃饭
间、电视间、书房，边上有一间客房，旋转形的楼梯引至二楼的卧室。整个房子布
置的雅致温馨，每一件家具、每一件饰品、每一幅画，搭配巧妙，温婉流畅，处处
显露着主人不着痕迹的匠心。陈子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他梦幻的美丽的家。
他想如果他有这么一个家，他是决计舍不得离开的。

大家吃吃喝喝，一面夸奖菜肴美味，一面七嘴八舌地和宋晴聊天。

“宋晴你还回来吗？”

“不打算回来了，不过还要去了以后再看。”

“宋晴你辞职了吗？”

“是停薪留职六个月。”

“宋晴你回国还工作吗？”

“不知道呀，回去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

“小孩愿意回去吗？”

“马可还挺新鲜的，丹尼是一百个不愿意。”

“我们家的爱丽丝也在难过呢，丹尼走了就少个人玩了。”徐莹插话道。

“可不是，丹尼难过的要命，不愿意离开他的朋友们。”宋晴接过话题：“不过这
两年也是多亏了你照应，否则我一个人还真管不过来。以后到上海上我们家来玩。”

“别客气。到上海一定去你家。宋晴，你这房子怎么办？”徐莹问。

“这事还正想着要求你帮忙。我想先找个人帮我看着。如果我们在上海一切都安顿
下来，再把它卖掉。”

“我可以帮你看房，我正要找房。”陈子平提议道。

“这主意不错。”徐莹附议。

“好啊，好啊。找熟人比生人好！”洪燕怂恿。

宋晴笑吟吟地说：“好，有熟人是最好。”她对着陈子平说：“那这房子你就先帮
我们看着，到时我们要卖房的话会提前告诉你的。”

“呵呵，你要是卖房就卖给我好了。”陈子平喜欢这房子。

“呵呵，好啊，这可更方便了。”宋晴顺口应道，接着又说：“我们家边上有间客
房，刚巧收拾了给洪燕住，洪燕走了你就可以搬过来。我也可以跟你交代一些事情。”

“好。”陈子平裂着大嘴傻乐。洪燕在一旁看了偷笑。

夜黑了，大家吃饱嘿足玩够了，就纷纷告辞，祝愿宋晴好运。徐莹、陈子平留下来
帮宋晴打扫整理，最后才走。

宋晴把一切安置妥当后，在沙发上和洪燕坐了下来。

“宋晴你真能干哎。”洪燕感叹道。

“有什么办法，嫁了个大少爷。没你福气好，江文涛什么都会做。”

“呵呵，陈子平挺会做的。我看他对你很有意思。”

“你这家伙，这种话可千万不能乱说。没影儿的事，反搞得大家尴尬。我有张成，
陈子平可能也有女朋友吧。”

“我不就对你说说，瞎起哄。那天你提前从迈阿密回来，他给我打了个电话，紧跟
我打听你。”

“哈，你把我全卖了是不是？”

“你知道我这个人经不起拷打，一打就招。”洪燕嘻皮笑脸。

“怪不得他跟我说话时好像若有所知似的。”

“他这个人挺不错的，是个好丈夫的人选。呵呵，不象张成，是个好情人的人选。”

“你又要乱说了。”宋晴嗔怪地看一眼洪燕，她们铁姐们多年，说话随便。

“张成温柔甜蜜，跟他谈恋爱肯定很开心，做丈夫就差了，他好像永远长不大似的，
这么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说的很对，张成就是这样的人，做他的妻子很辛苦。可是和他在一起的很多日
子很快乐。非常快乐。这也是我珍惜他的一个重要原因。这次愿意回国试试也是因
为如此。”

“他跟那个女的断了没有？”

“他答应我一定跟那个女的分手，就一定会分手。这点我相信他。他一向说到做到。”

“希望你万事如意了。”洪燕心里感慨万千。

洪燕第二天走了。过了一天，陈子平搬来了。

陈子平心灵手巧，来了两天，就把宋晴家里后院裂缝的门、厨房掉锁的柜都修好了，
还特爱搬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整天坐着上班，下班活动活动觉着特别舒畅。”
陈子平笑着说。“这下我放心了，这个家交给你算是交对人了。”宋晴看着心里乐
呵呵的。两个小孩也喜欢这个和蔼可亲的陈叔叔，他跟着他们爬上爬下的玩，不想
父亲总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忙。陈子平自己说：“我这个人俗，没有雄心壮志，每天
图点快乐就成。”宋晴渭叹：“平平淡淡就是真。只可惜张成看不透。”

两天后，宋晴和两个孩子上了回国的飞机。

作者：水沫在海归茶馆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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